早早離開王宮，或者說一開始其實就已經被排除在外的淩炘自然不知道王城的風起雲湧，這些年來海域的狀況越發緊張，往前每代鲛人王族至少還有三四人，随後越來越少，上一代隻有現任鲛人王一人，很多事情隻能由他做，加上他本來就算是老來得子，已有三百多歲，異變頻起着實讓他有些力不從心。

在王的面前議會雖然争吵頻繁但總歸是為了海族着想，因為存在外憂，可是外憂結束之後随之而來的就是内患，角逐權力的欲望是被刻在有些人骨子裡的東西。

下面的人死死盯着權力交替的時刻，淩鋒作為闆上釘釘繼承王位的人，爾虞我詐欺瞞讨好的戲碼在他眼前上演了太多，同樣的，不隻是王位的變動，議員的交替更是吸引了更多人的鬥争，尤其是原本兩方就有摩擦的财政大臣和教育大臣，他們臨近退位，培養的繼承人為了确定位置更是鬥得不可開交，淩鋒的态度将會是相當重要的一枚籌碼。

各種明裡暗裡的讨好拉踩，王城的氣氛簡直叫人喘不過氣，也就偷偷跑到這裡可以放松一下。

淩鋒看着這個從小呆愣愣的弟弟臉上的神情有些愣神，不知不覺間對方就已經變得那麼多，不像以前隻會被推着走，換句話來說，淩炘進步了，彌補了自己缺失的那部分，不像自己，依舊遲鈍的離譜。

想到依舊流傳着，隻是模糊不清的關于淩炘的傳聞，淩鋒看向上空諷刺地笑了笑，到底是誰沒有心呢。

從以前開始他一直都是這樣，不管是流言蜚語還是之後的議員人選和他們許諾的好處，老實說他根本不在乎。對淩鋒來說唯一算得上有些特别的人隻有與他血脈相連的鲛人王和淩炘，隻有他們，才被淩鋒認為是與自己同等的存在，但這份特别也就隻有那麼一點點而已。

少年天縱英才，他很聰明，聰明到在八歲那年就看清了王宮内的局勢，也清楚淩炘的處境，但他依舊選擇旁觀，除了臨别的那本書，他所提供的也就隻有無關緊要的幫助。

因為那樣很麻煩，僅此而已。

與淩炘感知敏銳卻難以察覺情感不同，淩鋒生來就清楚與人類靈魂相伴的情感為何物，但他對此很是遲鈍。他剛拿起槍的第二天，倒在地上的陪練眼中閃爍的是恐懼；淩鋒走到他的院中詢問時，對方平靜的臉上帶着的是迷茫和悲傷；他在房頂上看見教育大臣和财政大臣的人相互譏諷時，他們身上是滿溢的惱怒。

那些都是在過後很久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的，淩鋒也說不清是因為自己不在乎而遲鈍還是因為遲鈍而不在乎，他清楚自己是一個冷漠的人，體貼的讓侍從提前休息隻是因為覺得他們礙事，外出學習解決異獸時讓他人躲在自己身後不是因為體貼，而是單純瞧不上他們覺得派不上用場。

淩鋒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要花費時間冒着會帶來麻煩的風險送給淩炘記載着傳承的筆記，或許是因為自己殘存的那點善意吧，他看着淩炘，心中生出些許羨慕，王宮的生活固然奢華，可他還是更喜歡這樣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地方。

不過這樣也好，淩鋒收回目光，自己好歹是淩炘的兄長，他過的好也不錯。

淩鋒站起身：“我走了，有事找我。”

淩炘也跟着起身，他有些疑惑對方這次怎麼這麼快就離開了，不過他還是順從地點點頭，淩鋒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勾起唇角道：“我之後應該很少來了，很忙，不過看封信的時間還是有的。”

淩鋒轉身揮了揮手：“要過得好點。”

“嗯。”

......

——

虹彩從記憶的天空中淌下，将碧藍的海水連同腳下繁花融在一起，這一方世界在此刻停止，繁多的色彩混雜在一起，最終化為一片純粹的黑。

“砰”。

燈光亮起，蒼白的光線下，少年淩炘直直站在那裡，他的表情平淡，像是沒有靈魂的空殼。

他是誰？

“他是淩炘，一個普通的人類。”男人和少年的聲音混在一起回答道。

“砰”。

光線變化，淺綠的光線下，淩炘的臉上帶上了幾分羞澀腼腆，接着眼神專注，像是在專心做着什麼。

他是誰？

“他是小炘，是皇子，認真的，可憐的，懂事的......我的孩子。”男人和女人的聲音溫柔地響起。

“砰”。

光線變轉，淺褐的光線下，無害的深棕色發絲讓淩炘看上去更加溫柔，他抿着唇，微側過頭，手裡拿着沒有内容的書，像是在說着什麼。

他是誰？

“他是淩炘，吳舒的哥哥，看上去雖然不太好接觸但其實人很好，很聰明，很神秘，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年紀不一的衆多聲音在一起，像是唱詩班那樣回答着。

......

“不對。”男人的聲音響起，那雙水色的眼眸看着沒有身形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