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德”很快沒了動靜，身形變得幹枯，女人松手便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她呼出一口氣，她下半身的森森白骨此時已經恢複如初，淺藍的魚尾閃爍着晶瑩的光，每一塊鱗片都像是上好的工藝品一樣精緻，但沒有人會認為她隻是花瓶，魚尾中蘊含的力量不容小觑。

女人環視四周，冰冷的目光到葉驚語四人時才溫和了幾分，緊接着欣長的魚尾拍打在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砰”，銘刻的烙痕與術式斷裂、黯淡，被輕而易舉地摧毀。

“砰”，連高階異獸都沒辦法的堅固船體肉眼可見的出現裂縫，牆壁化作齑粉，骨架裂成幾截，裡面也不像之前那樣平穩，強烈的搖晃讓衆人有些站不穩。

“不是不是不是，我們不是赢了嗎？這豈不是還和驚語你之前看見的一樣？”翟尋風大驚失色地說道。

“如果我猜的不錯，那是沒有人阻止的結局，兩者并不相同。”陸憶倒是很鎮定。

“我要被關了那麼久還□□那些事我也要複仇。”塔蘭看向四周，其他乘客顯然是被這情節之外的發展弄得不知所措，費薩爾果斷地讓愛麗絲Ⅶ号帶着他破窗逃去，艾莉待在原地，隻怔怔地盯着不知何時出現的，與她面容相仿的端莊女人。

忒絲莉娅注視着艾莉，她沒有說什麼，隻是投去了一個溫柔的笑，艾莉有些出神，這個笑艾莉再熟悉不過了，以往自己闖了禍，姐姐總是會一邊幫她一邊笑着安撫。

随即忒絲莉娅嚴肅了表情，一步步走向靠在牆角的奧格瑞，原本淡漠的男人此時緊皺着眉捂住心口，鮮血不斷的從中湧出，瑪那向傷口填補，術式竭力修複，但毫無作用，畢竟那是一個男人傾盡一切的“複仇”。

奧格瑞擡眸看向忒絲莉娅，下意識的想要扯出一個笑來，可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況，想要轉過身去，但忒絲莉娅又跟着站到了他的面前，她的表情是奧格瑞從未見過的嚴肅，在外叱咤風雲的男人在這時才顯出了少有的退卻之意。

“忒絲莉娅，我......”

“啪”，男人被打的側過頭去，清晰的巴掌印出現在他的臉上，可見忒絲莉娅用了多大的力氣。

“我都知道了。”

奧格瑞沉默不語，就算是現在他也并不後悔，他隻恨沒有提前發現鄧利斯爾這個變數，沒有讓計劃成功進行，沒能送給忒絲莉娅永恒的身軀。

他知道，忒絲莉娅要是知道了一切就絕不會原諒自己，就像月亮不會沾染地上的泥，他們之間已經離得太遠了。

可是......

忒絲莉娅輕柔地抱住了奧格瑞：“謝謝你，親愛的。”

“莉娅......”奧格瑞有些哽咽地回應着。

“結束這一切吧，不要再繼續了。”忒絲莉娅撫過奧格瑞輕顫的指尖與他十指相扣。

“不能再這麼錯下去了，那些都是鮮活的人，就像剛才的那位先生一樣，他們的人生因此斷絕，這是無法償還的罪孽。”忒絲莉娅垂下眼眸，淚水從臉頰滑落。

“這都是我做的，要是有報應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要是有地獄就讓我一個人下。”奧格瑞輕聲說道，血液過多的流失讓他失去了力氣，他在忒絲莉娅面前是誠實的，這句話也是發自内心的，對他來說忒絲莉娅值得最好的東西，他做的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實，所有的罪讓他一人背負就好。

“還記得我們結婚時所說的話嗎？”忒絲莉娅問道。

“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将我們二人分離。”兩人同聲說道，忒絲莉娅注視着眼前的愛人：“所以，罪孽由我們一同分擔，這本就因我而起不是嗎？”

我都做了什麼啊......奧格瑞後悔了，他靠在忒絲莉娅的懷中點了點頭，從很久之前，他就錯的一塌糊塗。

伴随着女人的動作，破浪号這尊龐然大物終于轟然倒塌，源于海的罪孽終于又埋葬于海，各懷心思的人們随着碎裂的闆塊不斷下墜，女人浮在空中閉上了眼睛，輕聲哼唱的歌謠回響在海面：“Vade in domum suam, confusa anima, requiem, in ira militum, invenies aeternum in infinitum......”

從船艙溢出的黑泥在歌聲中分崩離析，褪去了漆黑的色彩，化作最原本的透明折射出無數人的模樣，他們甩動着各色的魚尾親昵地環繞在女人身邊，接着才戀戀不舍的消散在空中。

葉驚語看着相擁下墜的奧格瑞和忒絲莉娅心裡五味雜陳，一個悲劇衍生出了更多的悲劇，在這場持續了十多年的遊戲中沒有一個人是赢家。

不過接下來就沒有空閑傷感了，飛散的粉塵，碎裂的船塊停在半空中，世界的色彩在這一刻變得空白，唯一鮮明的隻有他們，以及那個水色眼眸的女人。

“現在是什麼情況？要打她？”翟尋風環顧四周說道，按理說他們解救了女人消除了死去鲛人的怨念，破浪号的儀式也沒有完成，結局被改變了，這裡的異常應該解除才對，可是外面的那層“殼”還完完整整的存在在那裡。

但還沒等衆人有下一步動作，那個女人就縱身一躍消失在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