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破浪号,就是為了這個?”
回答他的隻有關門聲,這個屋子似乎還是頭一次這樣安靜,像是泥沼一般将鄧利斯爾淹沒。
鄧利斯爾這輩子隻哭過兩次,一次是在十歲那年,尋找着海上的木船時雨點融入不自覺溢出的淚劃過他的臉頰。
第二次是現在,他的雙腿失去了力氣跪倒在地上,他捧住那雙手套,像是捧着極為珍重的東西将它放在心口,宣洩着怒吼着放聲哭着。
......
第二天,下起了連綿的雨,細碎的雨點在風中連成線,輕柔地灑在旅人的面龐,濡濕了他們的衣物,又像是面紗,遮住了他們晦暗的情緒。
帶着綏特利爾的那行人是帶着馬車來的,少年在車中被保護的很好,食物充足,不用擔心異獸的襲擊,隻是矜貴的上層人們無法忍受道路的泥濘,選擇在一處山洞暫時休息。
橘紅的火照亮了洞穴,讓潮濕的空氣也幹燥了幾分,家仆恭敬地将精緻的食物遞給少年:“大人,請用。”
少年打量幾番後才接了過來,也不知道是階級的分明還是他們生性如此,沉默不斷增長蔓延。
“咔咔”,清脆的兩聲之後是什麼東西倒地的悶聲,家仆們立刻警覺地向外看去,被拴在一邊的馬歪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已經死了。
“優先保護大人!”為首的男人立刻喊道,但術式還未構成,他回頭看去,圍在少年身邊的家仆已經倒在地上,身軀不自然的扭曲着,他向下看去,一隻手穿過了他的心髒,鮮血湧進了氣管,他吐出血緩緩倒在了地上。
少年終于變了臉色,他驚恐地向外跑去,不顧天上的雨,不顧地上的泥。
果然,為了活命就算再怎麼高高在上的存在都會顧不上所謂的禮儀尊嚴,醜陋的拼命逃竄。
鄧利斯爾從背後拉住了少年将他緊緊束縛住,少年奮力掙紮大喊着:“賤民放開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得罪我我保證你會比死還痛苦!”
見恐吓無用他又說道:“你想要什麼?錢?素材?武器?我都可以給你,你先把我放開......”
鄧利斯爾看着少年因為恐慌扭曲的臉,雨打濕了他的頭發,翠綠的眼眸暗沉着光彩。
“我的弟弟去哪裡了?”
少年連連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問,綏特利爾去哪裡了?”
鄧利斯爾淬了冰一般的眼神掃過少年,對方呼吸一滞,他知道了,自己跑不掉。
少年深吸一口氣,表情有些癫狂地說道:“當然是死了,死在那艘船上了!區區一個賤民而已,能被我看上是他的榮幸!還擺譜讓我完成什麼破約定,你以為我想跟你回去?還不是他逼的!一想到和你這種賤民呼吸同一片空氣我都覺得惡心!”
“你不知道吧,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讓我放過他,他的好哥哥還在等他,漂亮的小臉都不知道成什麼樣了,但是我怎麼可能放過好不容易選中的身體,我也真佩服他,受盡折磨還堅持到了最後,臨死前想的還是你呢!”
鄧利斯爾懸着的心終于死了,他的身體顫抖着,少年感覺到束縛住他的手松了些,他心中一喜,術式悄然構建。
“啊啊啊啊......!”
慘叫聲響徹了叢林,少年掙紮着,鮮血從咬破了的嘴中流出,眼淚布滿了臉龐,鄧利斯爾毫不猶豫地折斷了他的雙手。
鄧利斯爾抱着少年坐在了地上,他按住掙紮的頭到自己的頸窩,像是安撫,任由少年撕咬,他緊緊擁抱着少年,面上卻如同一灘死水。
過去的種種浮現在他的腦中。
粗糙的短刀出現在鄧利斯爾右手中,這是綏特利爾第一次送給他的東西,是一條大魚的骨頭磨成的,那雙小手磨得生出了水泡,隻為給他一個驚喜。
懷中掙紮的身軀逐漸停歇,少年後心湧出的溫熱滾過鄧利斯爾的手,雨水帶走了少年的體溫,也模糊了鄧利斯爾的視線。
血在雨中暈開,啊......未來究竟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