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因為适應了黑暗還是什麼,視線逐漸清晰了一些,這可不算是什麼好消息,意味着更容易被四周的圖案影響到,有石超的前車之鑒,漢斯原本應該緊繃着神經提防,但他感覺到腳步越來越輕松,意識不清的腦子像是變成一團漿糊,空氣中也飄來一股甜膩的味道,漢斯嗅着這股味道,感到有些熟悉,周邊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他模糊的想着,在哪裡聞到過來着......?
那是漢斯八歲那年的春天,春寒料峭,雖說之後就會逐漸變暖,但身為艾裡流浪的孤兒,能活下來的又有多少呢?年幼的漢斯躲在一處巷子的角落裡,那裡鋪着些幹草,勉強保暖用,這裡不見天日,蟲鼠肆虐,外面那些衣着精緻的夫人小姐是見到一眼都會捂着唇離開的,可這裡是漢斯的家。
有記憶起漢斯就在艾裡的各種小巷裡生活,養他的老乞丐告訴他,他是被人抛棄的孤兒,或許是見到快要被野狗分食的漢斯,風燭殘年的老乞丐破天荒的起了善心,拿着棒子趕走了野狗,抖着手把他抱了起來帶了回去,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漢斯,據說是老乞丐年輕時死對頭的名字。
老乞丐沒有養孩子的經曆,自己吃什麼漢斯就吃什麼,漢斯倒也是個命大的,就這樣跌跌撞撞的活了下來,沒有職業傳承,天賦能力雞肋的老乞丐隻能做些體力活,以往養活自己一個倒是勉強可以,如今多了一個人要養,讓老乞丐傷透了腦筋,又花了不少時間去那些餐飲店旁和其他流浪漢争搶還能吃的垃圾,雖然沒多少就是了。
常人看來,漢斯的童年相當悲慘,可他從小就過的這樣的生活,和其他孤兒相比,自己至少有老乞丐關心,在最底層人裡稻草都是好東西的艾裡,活下來已經是十分幸運的了,這樣的生活在漢斯五歲那年有了一些轉機,他的天賦覺醒了,不是老乞丐那樣雞肋,算得上有用。
老乞丐把他帶到廣場,那裡有幾個職業的一階傳承,是那些大傭兵團用來吸納平民人才的,随着光芒在漢斯面前亮起,老乞丐喜出望外的大力拍着他的背,嘶啞的聲音帶着掩飾不住的喜悅:“你這小子!以後能過好日子啦!”
漢斯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隻知道老乞丐高興,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擁有資質的人在接受傳承後,相應的需求會自然而然出現在腦海裡,漢斯适配的是很大衆的職業——劍士,但老乞丐還是撿來木頭,一點點削成一柄粗糙的木劍交給漢斯:“你從小就聰明,拿着它,讓那些大人物知道我們的厲害!”
也是那一天,老乞丐疲憊的回到小窩,在夜色下捂着口袋,叫來漢斯讓他張開嘴,從口袋裡拿出什麼東西扔到漢斯的嘴裡:“這可是稀罕玩意,含着吃。”
一股甜味彌漫在漢斯的舌尖,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看着漢斯的表情,老乞丐也笑了,他幹活時,一個衣着考究的男人帶着他的女兒路過,年幼的女孩撕開糖紙,但糖一個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老乞丐以前吃過這東西,待到那對父女走遠,他趕緊撿起來拿去洗了洗放在口袋裡:“那小子一定會喜歡的。”
現在看來那顆糖制作粗糙,還帶着苦味和澀味,但漢斯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份沁人心脾的甜味,但之後就再沒有過這樣的好運。
漢斯六歲那年,老乞丐死了。
那天漢斯練完劍天色漸晚,他正想和老乞丐分享,自己再過一些時間,說不定就能入門了,要是入了傭兵團的眼,老乞丐就能輕松不少了。
但老乞丐一直沒回來,他就出去尋找,從走到拼命的跑,找遍了附近的街道都沒有找到,所幸他還有自己的天賦能力,每天老乞丐都會讓他在自己身上做下标記,“要是你迷路了就不好了,你不是能找到标記在的位置嗎?要找我的時候就來找我。”
跟着眼中隻有他能看見的細線,最終漢斯到了一處小巷,他無力的跪倒在檐下的陰影裡,面前的是一具被堆到街邊瘦骨嶙峋的屍體,老乞丐的手被随意的擺在一邊,身上東西被搜了個幹淨,就連那身粗糙的衣服都沒放過。
一邊的流浪漢唏噓說道:“這就是艾裡啊,剛才我都看到了,這老家夥都沒惹他們,随便就被打死了。”
漢斯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單薄的身軀像是被卸了力,挺直的脊背也彎了下去,半晌,他咬着牙走上前拖着老乞丐的屍體,沉默着向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