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高明被訓斥一頓,黑澤陣卻是被打了屁股,黑澤夫人看來氣極了,巴掌結結實實落在他的小嫩屁股上,那天隔壁傳來了震天響的哭聲。
那個時候,黑澤家雖不富裕,但總歸笑大于淚,黑澤陣也沒有一頭銀色的長發,他淺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耀眼極了,是個一眼看不到便會大鬧天宮的小皮猴。
黑澤陣八歲的時候,黑澤夫人病重,之後苦熬了一年終究還是沒熬過去,在第二年的寒冬過世了。
黑澤夫人帶一個孩子已經很艱難了,沒有為他留下多少錢财,作為鄰居,諸伏家供應他繼續上學,直到高明12歲的時候,他的父母被人殺害,黑澤陣跳了一級跑到高明的班級,日日和他寸步不離。
那時高明認為,他們兩個或許會那樣一路走下去,可黑澤陣陪他度過了最艱難的一年,在第二年的時候,他的親生父親找上門來并帶走了他。
諸伏高明很失落,但也更為自己的幼馴染感到開心,直到五年後,兩人再一次相見,他這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黑澤陣的頭發白了,性格也變得陰翳,他不會再像原來一樣開心得大笑,說話做事時也小心翼翼。
這不是一個在愛裡長大的孩子。
原先的黑澤陣雖然淘氣,卻很讓高明感到安心,可現在陰沉的黑澤陣隻會讓高明擔心不已。
所幸,在面對諸伏高明時,他陰郁的外殼漸漸露出了一道縫隙,兩人玩了一天,傍晚分别時黑澤陣已有了幾分當年的影子。
“我過得很好。”分别之際,黑澤陣側着臉,半張臉沐着陽光,半張臉卻浸在陰影中,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如那日在假山上露出的張揚笑容,像是在告訴高明也像是在對自己說:“别擔心我,我以後會過得更好。”
時光荏苒,轉眼又過去十年。
諸伏高明一次都沒有問過黑澤陣是否過得更好了,他隻是靜靜看着這個人,看着他一步步成長,一步步獲得了他想要的一切。
“愣什麼神?”琴酒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諸伏高明這才回神,他慢吞吞收回自己的手,回道:“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琴酒一頓,但很快便說道:“想那些做什麼?我可都忘得差不多了。”
“是嗎?”諸伏高明沉悶地坐回座位。
琴酒沒有去看他,招呼服務員進來點單,點了滿滿一桌的菜,是以前他跟媽媽生活時絕對無法吃到的美味佳肴。
“你那輛車好像蠻舊了。”吃着菜,琴酒找着話題。
“我買來時它就已經很舊了。”諸伏高明當時才工作,沒多少錢,車子是他從二手市場淘來的,結果一用好幾年都沒換。
琴酒拿出一張卡,熟練地試圖投喂:“換一輛吧。”
諸伏高明也不說話,他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盯着他。
琴酒将身子朝後一倚,懶洋洋靠在椅背上說道:“以前誰和我說過‘苟富貴,勿相忘’來着?給你錢都不要?不記名的卡。”
“你趕快收起來吧,我可不想被人舉報受賄。”諸伏高明伸手推了回去。
琴酒張嘴明顯還想說什麼,嘴裡卻突然被諸伏高明塞了一隻龍蝦,他翻了個白眼,一口咬下,牙口極好地将龍蝦咬成了兩截,汁水流了他一嘴。
諸伏高明笑着,拿紙巾為他輕輕擦掉,調侃:“這麼漂亮一張臉,吃起飯來倒是粗魯得很,一點都不符合你小家碧玉的人設。”
“呸!”琴酒将半截龍蝦吐掉,兩隻手用力扯了扯諸伏高明的臉,佯怒:“說誰小家碧玉呢?”
正在給琴酒擦嘴的諸伏高明順手得很,也扯住了琴酒的臉頰,小學雞一樣和他吵:“誰應聲誰就是!”
兩人互相瞪着眼,手上誰也不松,漸漸把對方的臉頰扯出紅痕。
“噗”,不知是誰先笑了一聲,也可能是同時笑出了聲,兩人松開手,發出不加掩飾的大笑聲。
“好幼稚啊。”
“你才最幼稚吧,真蠢!”
琴酒用雙手揉揉臉,先一步慵懶地趴到了桌子上,一隻蝦子很快碰了碰他的嘴巴,他眯起眼睛,才張開嘴蝦子便鑽入了他的口中。
“嚼嚼嚼”
琴酒閉上眼惬意地嚼着蝦子,很快聽到高明溫醇的哼笑聲。
包間的房門仿佛隔絕了外面的一整個世界,令兩個哪怕不同路的人聚在一起也能享受片刻的安甯,推開門後,便又是早已注定的分道揚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