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兒見他不動,一臉好奇,從祖父背上下來,湊到那老道跟前仔細瞧,又在他面前揮手。
“玉郎,你看,這道長竟睡着了!”
林岱安還未答話,便聽薛仁呵斥道:“寶兒,不得對道長無理!”
那老道士頭一點,醒了過來,見到衆人,手上浮塵一甩,口中驚呼道:“無上殷羲天尊,文曲星光臨本觀,叫本觀蓬荜生光矣!”
薛亥聞言,奇道:“這位道長,老朽以前竟不曾見過?”
裡間出來一位道童,招呼道:“原來是薛施主和林施主。”
薛亥和林員外以前常常捐贈修葺靈花台,是以得道士們十分尊敬。
那道童為雙方引見介紹:“觀主下山遊曆去了,這位道長是不久前來此遊曆的,極負盛名的空空道人,代觀主主持事宜。”
林彥歸滿臉驚訝問:“空空道人不是幾百年前的人物了?”
那老道長又念了句“無上殷羲”,口中道:“閻王生死殿,不收道仙魂。生者亦死,死者亦聲,生生死死,不可知也。”
薛仁問道:“道長方才說文曲星光臨,此話何意?”
那道長微微一笑,閉上眼,“此乃天機也,俗人不應打聽,施主還是莫要多問的好。”
林彥歸聽他如此說,開口道:“這位空空道長說話怎地這般故弄玄虛。”
薛仁卻說:“聽聞空空道人乃世外仙人,會摸骨算命,看人極準。道長可是對我兩家的小兒看出了什麼?不如道長就幫忙相看相看,若有個旦夕禍福,也好早做防範。”
那道長微微睜開雙目,瞧了薛寶兒一眼,“看在文曲星的面上,今日便破個例,為你兩家相看。”
薛仁滿臉喜色,忙将薛寶兒的小手拉出來,給空空道人摸骨。
空空道人一手摸骨,一手捋白花花的胡須,沉吟片刻後,呼道:“果然,果然!貧道遠遠便感知有文曲星氣息,不曾想真就是你!”
薛仁大喜道:“道長的意思,我家寶兒乃文曲星下凡?”
空空桑人道:“正是正是!此子富貴非常,命中帶福,他日必定高中狀元,旺家門榮耀,佑父母長壽。”
這話一出,連薛亥也十分驚喜意動。
薛亥如今年紀大了,兒子薛仁是沒指望了,若孫子他日能考得狀元郎,光耀門楣,那他縱然死,也可瞑目了。
林彥歸因多讀了些書,原本不信這些算命之言,但見這道長說得吉利,便想若也能給自家玉郎說些吉利話,給妻子寬心也是好的。
便也拉了林岱安的手,去給空空道人摸骨。
林岱安被那道人攥着手,卻見那空空道人十分深沉地摸了又摸,沉吟良久,翻來覆去,摸來摸去,也不見說話。
林彥歸問道:“道長怎地摸這麼久?”
空空道人連連歎氣,又不停搖頭,“若說實情,怕施主不樂,要怪罪貧道。”
林彥歸道:“道長有話盡管直說,怎會怪罪。”
“唉!唉!這位小施主命格帶煞,怕是克父妨母,連累家親,他日親人俱亡,家産沒落,淪為乞丐矣!”
林彥歸聞言,心中有怒意,但他向來脾氣溫和克制,隻冷笑一聲,道:“荒謬之論!”
薛仁在一旁熱心問:“道長可有破命之法?”
空空道人唉聲歎氣:“有倒是有,隻怕施主不肯。若是将這小兒早早送人,或出家從道,或削發為僧,離得遠遠的,方可破此厄命。”
“一派胡言!”林彥歸這下忍不住大怒,厲聲呵斥道:“好一個道貌岸然的騙子!你從哪裡來?做這等行騙之事!”
薛亥連忙勸慰。
空空道人搖頭歎氣道:“貧道待不說,你們偏偏要貧道說,貧道說了,你們又怪罪貧道是胡言亂語。罷了罷了,貧道還是打坐去。”
說完浮塵一甩,不再理會衆人,閉眼打坐起來。
薛仁夫婦滿目喜色,林彥歸面有薄怒。
林素貞原本也心生怒意,但她還是第一次見丈夫生氣,一腔怒火頓時滅了,反過來勸道:“算命之說,過耳便罷,你何苦與他計較。玉郎如此乖巧懂事,長大定有一番作為,怎會淪為乞丐。你我以後,更多用些心,再嚴厲些教導他做人就是了。”
林彥歸這才稍稍平靜。
兩家人各懷心思地下了山,一家歡喜非常,一家郁郁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