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林住院好幾天,靳修臣始終沒來看過他。
他不清楚靳修臣是真的在忙,忙到都不知道他沒去上班,還是故意這樣冷漠地對他,讓他一個人在醫院自生自滅。
這段時間,陸序倒是經常來。
每次來都一臉不耐煩,好像周煜林欠他幾百萬,但他還是會來,來了後妥帖地照顧周煜林的生活。
甚至為了讓他心情好點,給他摘了梅花,用瓶子插上放在床頭。
有次陸序實在忍不住,就問他:“你為什麼不把生病住院的事兒,告訴靳哥?為什麼不想讓他來看你?”
周煜林隻是淺笑:“過了夜的飯會馊,過了夜的情緒,就不再需要安撫。”
陸序翻白眼:“好小衆的話,我真想變成八爪魚,換着方向抽你。”
“說點我聽得懂的。”
周煜林懷裡抱着梅花,手指捏着淡黃色的花瓣:“時機很重要。該來的人,在合适的時候沒來,後面再來也沒有意義了。”
他是個很倔強的人,有多倔呢?
周煜林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他去親戚家玩兒,表姐姐買了好吃的餅幹。
那天表姐姐家的客人很多,小孩兒也多,每個孩子都隻能剛好分到一塊餅幹。
周煜林那時吃完午飯不怎麼餓,就說讓表姐姐把他那塊餅幹留着,他餓了再吃。
結果表姐姐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不想吃,就把屬于他的那塊餅幹,分給了别的小孩兒。
周煜林知道後,特别委屈,委屈到不肯跟任何人說話。
表姐姐為了哄他,又去買了餅幹,這次給了他兩塊,說是補償他。
但周煜林卻怎麼都接受不了,還是很委屈。
他總覺得,補償的餅幹,不是他原先的那塊餅幹。
表姐姐說他矯情,直接就不理他了,到最後周煜林一塊餅幹都沒吃到。
那時周煜林不懂,後來長大了,才知道,他在意的不是那塊被分掉的餅幹。
而是當時,被人忽視的心情。
哪怕後來表姐姐多給他餅幹,想補償他,可他忘不了當時的那種委屈。
一根針已經紮進了心裡,哪怕把它拔出來了,也會留下一個小洞。
而周煜林,無法接受這個小洞的存在。
就好像如今他跟靳修臣。
在平常人眼裡,不過就是感情淡了,将就過下去就好,總不能因為淡了就分手吧,那可是十年的感情。
可周煜林就是會很痛苦,就是接受不了。
因為正常人眼裡,看到的是還擁有的。隻要還有擁有的價值,因為前期的付出和投入成本太大,他們就會選擇,繼續擁有。
而周煜林眼裡看到的,卻是已經失去的。
他太清楚自己性格裡的這種偏執了,所以在這段感情裡,做選擇時才會尤為艱難。
因為他害怕他的這些痛苦,不是靳修臣施加給他的,而是來源于他這份偏執的倔強。
這樣的話,把所有的過度痛苦,都歸到靳修臣身上,是對靳修臣的不公平。
所以病着的這段時間,周煜林很多時候,都在思考一件事。
他在思考,一段正常的愛情,應該擁有什麼東西。
而他們如今,已經失去了哪些……到什麼地步為止,這段愛情,才算是不複存在。
他企圖把情感摒棄,用理智去看待和判斷這段感情,讓自己做出正确的選擇。
周煜林有某種預感,他似乎就快要看清什麼了。
到了快出院的那天,周煜林靠在病床上寫日記,時不時望向窗外出神。
門嘎吱一聲響了,陸序進來,周煜林擡起眼望過去。
他愕然地發現,他已經不會再期待那個人了。
不知道是成長了,還是失望太多,終于麻木了。
周煜林輕吸一口氣,繼續看手機。
陸序瞥他一眼,欲言又止:“有件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周煜林沒擡頭:“嗯。你說。”
陸序正要開口,周煜林卻又突然制止:“等一下,是關于他的嗎,如果是,就别說了,我今天不太想聽。”
陸序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大概吧。是公司的事兒,跟他有關,跟你也有關。”
“算了,等明天你回去上班,你就知道了。”
周煜林想着,要是是他的工作出了問題,會有同事找他接洽,既然沒有,那就說明不是公事。
如果是私事,那他目前并不想去關心。
如果是跟靳修臣有關的私事兒,他就更不想知道了。
雖然明知這是在逃避,但隻要一天就好,最後在醫院的一天,讓他平靜地度過。
—
第二天
周煜林剛進公司,就察覺到有很多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他身上,像一張細密的蜘蛛網。
他裝作沒看見,坐到自己崗位上,打開電腦就開始工作。
安靜了一陣的辦公室,卻突然響起幾個零碎的聲音。
“内鬼真的是他嗎?那他怎麼沒被開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