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伴伴更沒精神了……”
那邊沉默了。
周煜林把手機攥得有點緊,貼在耳邊。
他聽到了一些喧鬧的嘈雜,還有個聲音在招呼靳修臣,那邊好像很熱鬧。
于是他的那點委屈,像是被灌了鉛的球,沉甸甸地墜了下去,也化作了沉默。
靳修臣朝身邊人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才偏頭對話筒說:“忙,不一定回來,你自己吃吧。”
周煜林心揪了下,垂下眼,手指摳着桌布上的花紋,嗓音很輕卻很執拗:“你那天答應了,說會回來。”
電話被直接挂斷。
周煜林舉着手機,僵硬得像一尊雕像,半晌,他擡手放在心口,揪着衣服,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很難嗎?
答應了他的事,要做到很難嗎?
回家一起過個年很難嗎?
周煜林把嘴唇咬得發白,雙手死死揪着衣角。
過了很久,久到飯桌上的菜,都已經不冒熱氣了,周煜林才從沙發上起身,平靜地坐到餐桌前。
沒長進。
一年了,怎麼還是會被這種小事刺到。
沒有誰離了誰,會活不下去。
他吃着吃着,動作又慢了下來,眼眶逐漸發紅。
以往過年,家裡都熱熱鬧鬧的,臣哥會把窗戶貼上喜慶的花紙,會在窗簾和天花闆上,挂好彩燈。
還會買一些氣球和卡牌,兩人一起做年夜飯,吃完飯後,和伴伴一起窩在沙發上,電視裡放着春晚,然後他們打牌。
今年卻隻有他一個人。
他已經不習慣一個人了。
周煜林喉嚨酸澀地滾動,又吃了一筷子冷菜後,他放下了碗。
算了。
等人回來,他不能生氣,好好談談吧。
隻要相愛,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
整理完餐桌和廚房,周煜林收到了一封短信。
陌生來信:我是靳修竹,林林接電話
看到‘靳修竹’三個字時,他恍眼錯認成了‘靳修臣’,還沒出息地手抖了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好像開始有點怕靳修臣了。
這種怕,不是畏懼,而是來源于靳修臣的‘不穩定性’。
以前周煜林從來不會問,靳修臣要不要回家吃飯。
他的廚藝很普通,但靳修臣卻總把他捧上天,如果他能下廚,那男人會像過年一樣高興。所以隻要他打算做飯,就算當天下刀子,靳修臣也一定按時回家。
現在他卻需要問一問,問之前還得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就像是要去觸碰一團可能會燙傷自己的火焰。
有時靳修臣會答應,很多時候卻會借口忙推掉。
這種不确定性,讓靳修臣不再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所以周煜林形成了條件反射性的‘怕’。
電話鈴聲響了,周煜林狐疑着接起。
靳修竹:“林林,出來見一面。”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才敢确認,這人真的是靳修竹。
周煜林覺得奇怪,他哥前天還在微信上要跟他絕交,今天又約他見面?什麼意思。
但也沒多問,靳修竹願意繼續跟他往來,他當然是高興的。
不過,周煜林看了眼窗外纏綿的雪:“哥,今天過年。”
大家都該待在家裡團圓。
而團不了圓的,也不會願意出去,向這個世界明晃晃地昭示自己的孤獨和悲傷。
靳修竹靜默片刻:“但他沒回來,對嗎。”
周煜林不說話了。
被戳到痛腳,無話可說。
靳修竹:“出來。我有事要當面跟你講。”
周煜林想了想:“好吧。”
他抓起沙發上的外套,一邊穿一邊說:“哥,你要記住,在過年+下雪天氣的雙重buff下,還能被你一通電話就叫出去的人,也隻有我了。”
靳修竹寵溺地笑:“是是,林林最好了,天下第一好。”
—
周煜林如約來到酒吧門口,卻沒瞧見靳修竹。
他自己先進了酒吧,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希望等會兒,靳修竹是有什麼事關全人類生死存亡的大事,才會在大過年的晚上,把他叫出來開這個國際會議。
周煜林無聊,正要叫服務生點杯酒,一擡頭,卻整個人僵住。
此刻,原本該在家陪他過年、或者在忙的男人,正被衆星捧月般,簇擁着坐在酒吧的另一個角落。
燈光中的靳修臣高高在上,目光深沉冰冷,像是一匹兇性外露的惡狼,讓人畏懼。
這一刻,周煜林恍然發現,他的愛人好陌生。
所以靳修臣忙完了,甯願泡在酒吧,也沒想回家跟他過年?
周煜林突然覺得,渾身都冷。
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太想讓靳修臣看見他在這裡,伸手抓起自己的大衣和圍巾,正要離開,卻聽見那邊傳來響動。
有人扯着嗓子起哄:“靳哥,大過年還跟咱出來找樂子,你那個愛人呢?”
“就是,你以前可寶貝了,怎麼舍得留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家。”
因為是過年,酒吧裡人并不多,音樂聲也緩和,周煜林聽得很清楚。
他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定在了原地。
靳修臣:“他太傲了,經常哄挺煩,晾一晾他。”
“哈哈哈,談戀愛就該這樣,吵架了你先冷着他,搓一搓他的傲氣,這樣他下次就不敢跟你吵了。”
聽到這話時,周煜林雙腿一軟,險些沒站住,手指尖都是顫抖的。
片刻,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靳修臣突然壓抑着愠怒斥了聲:“滾。”
周圍人哄堂大笑:“敏子,咱靳哥喜歡周煜林那樣兒的,你不行,你這小嘴都不知道吃過多少根,人嫌你髒。”
一個男生哼了聲:“那樣兒的有什麼好,玩起來都放不開。靳哥遲早會知道我的好的。”
“你要點臉吧,靳哥都結婚了,就算國内不允許領證,但人是辦了婚禮的,咋,你還想當小三?”
男生:“呸,就靳哥這種身份地位,多幾個情兒怎麼了,圈子裡那些樣樣都不如靳哥的人,私下裡還都養情兒呢。”
“而且,靳哥也該對那個誰膩了,是吧靳哥。”
男人的那聲‘嗯’,輕飄飄的,朦胧的腔調意味不明:“挺沒勁兒的……”
那一瞬,周煜林好像看到自己捧出去的一顆真心,碎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