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镗镗——”
随着黑衣鬼在擂台上魂飛魄散,鑼鼓聲在擂台上方響起。擂台正前方的高閣上,一道尖細的鬼聲傳來,響徹在整個鬼民廣場的上方:“第一百二十場,柳安木勝!”
“接十殿閻君令,本次還陽大賽到此結束,勝者——南山鬼将,柳安木!”
“閻君仁慈,特允勝者柳安木,即刻還陽!”
擂台下安靜了十幾秒,随即而來狂熱的尖叫聲幾乎要把整座擂台都掀翻。無數枯槁的鬼手争先恐後地從擂台兩側伸出,它們近乎狂熱地仰望着擂台上的白衣少年,仿佛在仰望普渡衆生的神祗。
“承讓。”台上的白衣鬼翩翩然收了骨傘,長身玉立于擂台中央。咆哮在擂台周圍的山魈也低下頭顱,紛紛鑽回到了骨傘之中。
随着高台上那尖細的聲音落下,紅色的光暈頃刻間就在少年眉心中暈開。
白衣鬼若有所感,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心,随即又低頭掃了一眼自己已然變得透明的手背。不到一息的時間,他的身影就徹底消失在半空中。
與此同時,高台之上。
崔判官倚靠在太師椅上,大紅寬袍上鏽金絲蟒紋。他微微眯起狹長的鳳眼,擡手從袖口中召出一本薄薄的冊子,自言自語:“柳安木,這名字倒是好記。”
薄冊漂浮在半空之中,翻動的紙張無風自動,瞬息之間便在其中一頁上停了下來。
紙冊上的名字波動了一下,随即便慢慢脫離紙張,漂浮在半空中,隻是這張的内容實在短的可憐,除了一個名字,就隻剩下寥寥幾筆被朱批劃去的死因。
“哦?既無前生,也無來世。”崔判官唇角勾起,随意一揮手,飄在半空中的生死簿便自動合上:“怪哉,這小子莫不是精怪修成了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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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本台記者傳回的消息,昨日我市發生一起惡性刑事案件,茲拉茲拉……碎屍被發現于沙湖區一河道内……目前受害者頭顱依舊下落不明……”
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趴在辦公桌上的青年眉心微微蹙起,連指甲蓋都透着蒼白的手指向内蜷着,似乎即将從夢中醒來。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這回不止是廣播斷斷續續的播報聲,還夾雜着幾聲更清晰的說話聲:“三哥你快别睡了,到點上工了!”
肩膀被一雙有力的手抓住,先是拍了兩下,緊接着又是用力的搖晃。腦海中缺氧的悶脹終于消退了不少,柳安木深呼吸了幾口氣,手指暗自用力,才勉強睜開眼睛。
刺眼的燈光讓本就朦胧的視線更加模糊,還沒等他看清自己現在到底在哪裡,手臂就被一股力量拉住,緊接着整個人都被從座椅上拖了起來。
“早上六點半咱們才接到報警,中午就有記者把案發現場的照片發到了網上,現在‘沙湖區碎屍案’的話題都沖上同城新聞榜第一了!你說這些記者也是閑的,什麼時候把他們都以妨害公務罪都抓起來,他們才能安生一點!”那個聲音喋喋不休的說道:“王隊一早上打了八個電話來催,趙法醫現在已經到解剖室了,咱倆再不過去,一會指定要挨罵。”
——法醫?解剖室?
柳安木有些艱難地呼吸了一口空氣,現在離他意外身亡已經過去了兩年,呼吸對于他成了一種陌生的感覺。空氣中似有似無地彌漫着一種紙灰味,這是新死鬼的味道。
他不太熟練地撐起眼皮,視線裡隻有一個模糊的背影,與此同時,腦海中蹦出一個清脆的聲音:
“叮——宿主您好,還陽助手已激活!本系統搭載記憶大師模塊、職業輔助小助手模塊、群體記憶适配性調整模塊,旨在讓宿主無需改變自身性格習慣,立刻享受全新人生!正在同步記憶信息,請稍後——”
一絲絲清涼的液體湧入眼眶,他眼前的視線終于清晰了起來。拉住他的是一個穿着黑色T恤的青年,側臉的輪廓很硬朗,後脖頸上有一層短短的發茬。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青年有些狐疑地轉過頭來:“咋了三哥,你睡覺睡傻了?怎麼不說話?”
柳安木與那張陌生的臉對視了片刻,還沒來得及開口,系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同步成功!”
下一秒,一塊半透明的彈窗毫無征兆地浮現在青年頭頂:
姓名:程名,職業:法醫,年齡:25,性别:男,MBTI:enfp快樂修狗,熱情體貼、精力充沛,與宿主關系:曾經上鋪的兄弟,現在苦逼的同事。
小助手點評:兄弟啊,我的兄弟,最愛坑的就是你!
柳安木掃了一眼彈窗上的名字,又看向長得虎頭虎腦的青年:“程名?法醫?”
“呼——吓我一跳,我還以為你真失憶了。”程名松了一口氣,他拽着柳安木胳膊,硬是拖着他往走廊的另一頭走:“屍體已經送去解剖室了,有什麼事情咱們去更衣室再說。”
柳安木被他拉得一個踉跄,他剛剛才重生到這具身體裡,此刻正是頭重腳輕,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對了,還有群裡發的資料!”程名嘴裡邊說着,腳下的速度沒有半分放慢,單手在自己肩膀上的單肩包裡翻找了一陣:“我午休的時候都打印下來了,你抓緊看看吧,一會趙法醫要問起來,你可别又是一問三不知。”他從包裡翻出來幾張卷邊的打印紙,一股腦全塞進柳安木的手裡。
手裡的資料不算很厚,柳安木強忍着大腦的昏沉,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第一張報告。
這份資料他并不算陌生,整整五頁紙都是警方現場調查的痕檢報告,文字的部分并不算特别多,從第二頁開始連着四五頁都是現場拍攝的照片。照片裡是LV的HORIZON 四輪拉杆箱,箱體打開,内布被血漬浸潤,箱内則裝滿了發白的髒器,這種顔色顯然是經過烹煮才能形成。
程名邊走邊啧啧了幾聲:“這種的拉杆箱還有兩個,分别在抛屍在一個廢棄化工廠和垃圾焚燒場。三個拉杆箱被送到局裡的時候還是我去接的,那味道……差點給我剛吃的午飯都給熏出來。”
柳安木抓着報告的右下角,抖了幾下,将報告抖到下一頁。照片拍攝的環境顯然有了變化,不過主體依舊是四輪拉杆箱深棕色的四輪拉杆箱,裡面同樣堆放着被烹煮後的肉塊,下層還鋪着被劈砍成小塊的斷骨。
柳安木合上手裡的報告,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以免重生第一天就露餡丢醜:“受害人的遺體被烹煮過?”
“可能是怕血水流出來,而且現在正是夏天,如果不煮熟就抛屍,味道很快就會傳出去很遠。”程名撓了撓腦袋:“我覺得兇手是慣犯,搞不好在這之前已經犯了不少案子了。”
話音剛落,二人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鐵門上挂着一個藍底的金屬牌“法醫更衣室”。
程名拿起兩個牆上挂着的号碼牌,将其中一個遞給了柳安木:“這個現場是趙法醫去的,連他都沒有什麼發現。而且這三個案發現場都太幹淨了,沒有指紋,沒有鞋印,也沒有找到兇器,你說兇手到底是怎麼完成抛屍的?”
“你都不知道,那我到哪知道去?”柳安木接過号牌,太陽穴依舊在脹痛,讓他不由皺起兩條好看的眉毛。他揉着太陽穴,直到大腦的酸脹有所緩解,才長舒了一口氣,重新開口道:“不過有一個人,他肯定知道兇手是誰。”
消殺通道的隔離門被推開,消毒間的機器嗡隆嗡隆地運作起來。
程名在原地愣了幾秒,手指還握着門柄,下意識回頭看向他:“誰?”
帶着消毒水氣味的涼風從腳邊噴出,機器的轟鳴聲中,那懶洋洋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還能是誰,當然是死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