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湖面幾乎無風,客船行得很平穩,大概很久才會輕輕晃動一次。
像是想起了什麼,李自安正了正身形,望着易殊道:“那年慶州,贈予傾之的生辰禮物可曾打開?”
“禮物?”易殊聞言垂下纖長的睫毛,眼神有些迷離。
李自安呼吸一滞:“傾之不會弄丢了吧?”他向來穩重,很少會這樣緊張。
靠着船身的青袍人挑了挑眉,低聲笑出了聲,蕩開了安靜的夜色。
“傾之在捉弄我。”這是肯定句,李自安的聲音有些無奈,但不可否認剛才他的确被吓到了。
易殊心情頗好地嗯了一聲,然後從精簡的行囊中拿出了李自安想要的東西。
李自安松了口氣,又随口問道:“傾之走得匆忙,怎麼還想得起帶走它?”不僅這個生辰禮物,還有代表李自安的白色小貓泥塑。
“順手。”易殊若無其事地道。他避開自家殿下的視線,防止對方再問一些讓人不好回答的問題。
湖面多風,船上的燈為了防風格外加固了燈籠,所以看起來格外明亮。
易殊将燈籠提到面前的桌案上,神色認真地指着手中錦囊的花紋道:“這是隻有皇後才配用的九尾鳳凰,是孝德皇後留給殿下的東西。”
李自安點了點頭:“傾之打開看過嗎?”
易殊誠實地搖了搖頭,一開始是因為雍景城的事情他消沉了了好長一段時間沒心情打開,後來則是想着這是先皇後的東西,沒有正式的場景不适合打開。
他看了一眼目不轉睛盯着自己手中錦囊的李自安,有些好奇地問答:“殿下也不知道是什麼?”
“母親要我将它贈予最重要的人。”提及先皇後,李自安的眼神變得更加溫和。不過他對于不知道這是什麼也有些無奈,要不是先皇後留下的遺物夠多,恐怕他真的忍不住打開。
無論是因為先皇後的遺物,還是因為最重要這個詞,易殊蹙了蹙眉頭:“太貴重了,我……”
“天上人間,若非傾之,再無一人當得起。”像是料到了易殊會推辭,李自安及時打斷了對方。
他說話并不快,和緩中帶着一絲堅定,像是冬日的暖爐,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而讓人錯不開眼的是那雙真摯的眉眼,多年來從未改變,明晃晃地隻映着一道青色的身影。
“殿下……”
白色雲紋暗繡長袖中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溫柔地替易殊将額間的碎發挽到耳後,突如其來的溫熱觸感讓易殊忘記自己在殿下後面想要說什麼話。
手指本來将頭發挽在耳後就該抽離,卻不知為何又順着耳廓沿着下颌向下,指尖抵着易殊并不明顯的耳垂,掌心托着易殊的下巴。
整個手掌的溫度沿着皮膚傳到易殊臉上,燙紅了整張臉。
李自安溫柔地向上擡了擡手,然後微微伏下頭。
空氣越來越稀薄,從别人口中也掠奪不了絲毫,心髒在劇烈地跳動着,聲音大到好像長在耳朵旁邊。
易殊踉跄着往後退了半步,咽了一口氣才終于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先前被撫過的耳朵紅成一片。
“那我看看究竟是什麼。”他低頭手忙腳亂地打開了錦囊,暖黃色的燈光下躺着一塊精緻的扇面狀的玉石,入手溫潤,光澤柔和。
“殿下,這……”易殊有些猶豫起來。玉璜,是定情的信物。
李自安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望向玉石的時候也愣了一瞬:“這是母後的意思,我并不知情。”
這種回答就連追雲來了也會叫一聲糟糕。
果然,紅暈還未消的青袍男子眯了眯尚帶水光的雙眸,眼神便染上一層寒意,一字一句道:“那、我、還、給、殿、下。”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李自安有些氣惱自己的嘴笨,着急地解釋道,“是我失言,隻是覺得若是早知道是玉璜,應當再鄭重一些送給傾之。”
易殊頗為欣賞地掃了一眼李自安的慌亂,心裡偷偷扳回來一程,才‘大人不記小人過’地原諒了嘴笨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