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眸光微閃,嘴角輕輕勾起:“是嗎,那不如手談一局?”
最後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結束了這局博弈。
“險勝。”李自安收回手淺笑道,心情似乎頗好。
易殊視線劃過整盤局勢,白方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在不知不覺間扭轉了乾坤,圍堵了所有黑棋的退路。
……
窗外明月高懸,夜風習習。
八仙桌上擺着賣相淳樸的菜肴,易殊有些不自在地皺了皺眉頭,從方才上桌開始,一直有雙眼睛緊緊地黏在自己臉上,炙熱得不像話,更何況春桃還在桌上呢……
“我臉上有東西?”易殊放下手中的箸子,側身望向身旁之人,雖然對對方盯着自己頗有怨言,但面上還保持着應有的淺笑。
不會有人挑着晚飯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說分别的話吧。
想到這裡,易殊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李自安看着不知為何有些生氣的自家侍讀,隻覺得有些可愛,畢竟對方常年沒什麼真心實意的情緒,難得現在這樣高不高興全寫臉上:“嗯。”
嗯?
什麼?
在易殊發愣之際,李自安拿出柔軟的手帕,輕柔地撫上了他的嘴角。
手帕柔軟輕盈,像是揉在心上,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是剛剛飯前糕點的糖霜,”李自安開口解釋道,又沖易殊眨了眨眼道,“沒有影響易公子威武莊嚴的形象。”
……
今晚風大,連春桃都不願意在外面跑,三人也都早早就進屋歇息了。
可是今日已經整整一天了,殿下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易殊原是已經坐在軟榻上,但是想到這一點又攪動了心緒,實在是有些郁結之氣,索性出去散散心。
他推開門向門外走去,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莫名其妙了,這麼冷的天氣還出門賞月。
卻看見院中樹下早有一道清隽的身影。
安靜的,肅穆的,在月下乘涼的身影。
應當是極認真,否則怎麼連他推門的聲音都聽不到。
涼風襲人,易殊倚在門邊望着他的背影,衣袍都被刁鑽的風吹成了一隻巨大的蝴蝶。
短短一會兒,易殊身上已然染上了寒意,外面的人隻怕更甚。
“不囿。”安靜的夜色中,易殊開口喚道。他背對着光,叫人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月光下的神像動了動肩膀,似乎回過神了,這才轉過身看向亮着燈的房間:“傾之怎麼還沒睡?”
易殊垂下頭正了正被風吹得翻飛的袖口:“外面起風了,進來坐坐吧。”說罷便率先往屋内走去。
李自安張了張口,似乎是要拒絕,但此時隻看到一道背影,便隻好跟上去。
易殊沒有說話,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覺,便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了局促坐着的人影。
“多謝傾之。”暖意沿着杯壁傳到手心,李自安乖乖接過低頭喝了一口,整個人都暖和了不少。
易殊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今天很反常,一邊在心中下注殿下一定會走,一邊又因為想到對方會離開而控制不住情緒。
這樣的忐忑不過是因為他總是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所以總在擔心殿下會不會這樣。
“殿下看起來有些心神不甯。”易殊道。
李自安試探着道:“傾之……你知道了?”
“知道什麼?”易殊不為所動。
李自安心中了然:“今日路過府衙的時候,看到了皇榜上寫今年歲末的宮宴,離國的使者會來祝賀……屬實嗎?”
現在還沒有傳出風聲,百姓還不知道大圌的太子已經偷偷出宮了好長一段日子。
但離國和大圌近幾年來一直交好,并且此次前來的還是頗有名望的老王後。若是大圌這邊太子不出場,隻怕是會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易殊如實答道:“屬實。”既然殿下都猜出了他知情,倒是沒有必要再裝了。
“我畢竟是大圌的太子……”李自安輕歎一口氣,點到即止。
“山上的生活不夠清閑嗎?”易殊出聲問道。
“很好,山上的風景很好,生活很有趣,過得很随心所欲,人也很好,”李自安語氣十分認真,“但是我是太子,我不能隻顧自己高興。”
“若是進展順利,以後有時間,定然會回來與傾之相會。”李自安承諾道。
隻是他既然私自跑出來了一次,下一次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殿下究竟為何而來?”在層層疊疊的衣袖之下,易殊捏緊了手中的杯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