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萬籁帶來的,除了慣常的客套話,另有“此事萬氏定會留意,顧掌門不必多慮”雲雲。
兩日前,應氏那邊也送了封信來,内容大同小異。
他們都已生出防備之心。
是段輕名。
放出消息的除了段輕名,再無别人。段輕名當然不是好意,比起制造獨陰地颠覆修界這種匪夷所思的事,說有人想牽引靈氣謀取利益無疑更合理。自己利用他取信于各方勢力,是因為他親自拜訪過靈心派,在外人眼裡就和靈心派撇不清關系了,他沒有直接否認,而是放出這個更容易取信于人的消息,故意攪渾水,讓那些門派、世家彼此懷疑,分散行動,最終被引入歧途,破壞自己的計劃。那些門派、世家一旦生出防備之心,就不會再聽從自己調遣。
之前自己利用段輕名是暗中進行的,不贊同姜蕪公開消息,就是知道會有這個結果,然而劍王閣消息網強大,還是沒瞞過段輕名,他看出自己的顧慮,出手也是遲早的事。
“那真是段師弟?”陳前轉回身,閉關數月,他下巴上的短髯長了些,烏黑有光,顯得比結丹前更年輕,隻是臉色不太好。
與性情中人步水寒不同,陳前做事講規矩,不會因為欣賞段輕名就忘記立場,是以顧平林沒有瞞他。
陳前自雲崖論道之後就閉關修煉,此時才知道消息,也不好受:“當初靈心派不曾虧待他,是他自己誤入歧途修煉魔功,掌門當衆将他逐出靈心派實是不得已,如今他能活着也好,卻不該執迷不悟,與魔修為伍,為害修界。”
姜蕪道:“段閣主失憶後像是變了個人,如今說這些也于事無補,還是先應付眼下的事吧,他放出這等風聲,我們能用的人又少了許多。”
陳前想起什麼:“此事不能讓步師弟知曉。”
“還用你說,”顔飛秀嗔道,“掌門早就囑咐過了。”
有人竊取靈氣的傳言甚嚣塵上,步水寒得知後想親自帶人去白頭山查看,被顧平林制止,他這性子很容易被段輕名利用。
“我看白頭山就是故意放出的消息,用以混淆視聽,如今所有人都盯着白頭山,我倒覺得鎖靈陣八成不會在那裡,”陳前沉聲道,“靈山靈脈附近多有門派世家,唯有霧隐山不同,它緊鄰迷霧荒野與斷魂林,沒有大派鎮守,附近妖獸出沒,且有魔修為禍,更适合萬法門動手,時令不是說那邊靈氣也異常麼?”
姜蕪贊同:“陳師兄言之有理。”
顔飛秀蹙眉:“如今處處靈氣異常,有人在制造混亂,不能作為依據,你這也隻是猜測。”
“那沒辦法,魔域沒指望,我們總要守住兩處,”陳前性格更果斷,“不過萬法門那些鬼修很是古怪,需得小心應付,掌門可有主意?”
衆人看顧平林。
顧平林道:“先守潛陽山。”
“這個當然,”陳前道,“潛陽山靈脈是我們靈心派根基所在,為以防萬一,我們都是要守的,不過潛陽山附近門派不少,更有玄冥派占着大靈眼,彼此接應方便,萬法門怕是不會選這邊動手。”
顧平林不予置評,問顔飛秀:“師姐上次回玄冥派,可曾去過雲院主閉關之地?”
他突然提起雲鶴,顔飛秀愣了下,搖頭:“雲院主欲破飛劍宮劍術,閉關悟劍,師父不許人靠近。”見顧平林若有所思,她忙道:“我打聽過,雲院主當真在閉關,倒是我師父與往常不大一樣……最近我總覺得不安,可是有什麼不對?”
顧平林擺手道:“沒什麼,我欲親自拜訪占掌門,畢竟要守住潛陽山,還需借玄冥派之力。”
顔飛秀聞言卻面露遲疑之色:“我之前已經給師父去過信了,但他老人家訓了我一頓,恐怕……”
“你怎能擅自将消息洩與外人!”陳前臉一沉。
“誰是外人?”顔飛秀本欲解釋,聞言便覺臉上下不來,不悅道,“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各門各派都去了信,怎麼就不能讓我師父知曉?何況我師父與那些掌門家主都認得,我不說,他就不知道了?到時還顯得我們有意隐瞞似的,徒增誤會,我不也是為靈心派着想嗎?”
陳前固執地道:“這裡是靈心派,沒有掌門允許,你就不該自作主張!”
顔飛秀蓦地站起身,看了他半晌,冷笑:“我知道你不喜歡玄冥派,但近年我師父也不曾虧待你,我是他的徒弟,所以也是外人了?”
陳前漲紅臉,指着她:“你……蠻不講理!”
“陳驢!”顔飛秀怒道,“别仗着我讓你你就蹬鼻子上臉,我知道你嫌我礙事,今日你守你的靈心派,我回我的玄冥派!”她說完就要走。
“哎我說師伯娘,你可不能走。”萬籁急忙合上扇子,攔住她。
“讓她走!”陳前喝道。
萬籁不理他,笑嘻嘻地對顔飛秀道:“陳師伯一向驢脾氣,伯娘你堂堂玄冥派掌門親傳弟子,冰雪聰明,既肯嫁過來,就是打定主意要讓他到底了,如今還計較個什麼?”
陳前黑臉大罵:“混賬小子!你眼裡還有沒有長輩?”
顔飛秀攔住他:“怎麼,他又沒說錯。”
“我相信顔師姐有分寸,”顧平林開口制止陳前,“此事原該讓占掌門知曉,是我疏忽了,兩派交好,斷無隐瞞之理。”
顔飛秀聞言軟和了語氣,語帶歉意:“此事是我做得不妥,本該告訴你的,我也知道,門中大事你們從沒瞞過我,我自然也要顧着靈心派,你放心,真有什麼重要秘密,我絕不會洩露半句。”
顧平林颔首:“剛才雖是氣話,不過師姐這次的确該回玄冥派。”他不管陳前的臉色,站起身:“我與你一道去拜訪占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