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人傑也不知是哼了聲還是笑了聲,慢步踱到左邊最末一座前:“老夫天賦有限,且暫坐片刻,這論道之事還是有勞雲院主吧。”他上次并沒有座位,此番論道也極可能被擠下去,所以才說“暫坐片刻”。
雲鶴是玄冥派正陽院院主,脾氣硬得很,暗合了玄冥派劍術的霸道路子,造詣比掌門占人傑更高,他本不是謙虛的性子,聞言哈哈一笑:“掌門之令,豈敢不從?玄之又玄,道法其冥。”說完走到右邊第一座,坐下。
衆人神情變得微妙起來。
論道的排名次序是公開的,右邊第一座等同第二,上次屬于段氏家老段徵,雲鶴先占此座,事情就變得有意思了。
玉無學面不改色,安然坐在首座。
段氏家主段品笑對家老段徵拱手:“小輩無能,還須你老人家出馬。”
段徵對他卻沒半點好臉色,沉着臉開口:“飲墨成書,書無窮,劍亦無窮。”
“段氏墨書劍法。”有人低聲道。
顧平林暗忖。段氏墨書劍法,雅而高,聞名修界。不得不說,顧影劍法千變萬化的特點應該就是取自墨書劍法,最後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墨書劍法隻是号稱變化無窮,可以強記學習,顧影劍法才是真正的變化無窮,天賦再高的人也不可能記全。
“可惜了,那段氏嫡子……”
……
眼見段徵舉步,衆人停止議論,視線随之移動,哪知段徵走到玉無學跟前,拱手:“玉宮主,别來無恙。”
玉無學亦拱手回禮:“許久不見,段老風采不減當年。”
段徵點點頭,就在玉無學下手第二座坐下了。
衆人先前見他奔玉無學而去,還以為他要搶第一,誰料他隻占了第三名,衆人大失所望,唯獨顧平林毫不意外——這些人都參與過論道,精得很,豈會一開始就暴露底牌?事實證明,後面果然還有個大驚喜。
見他三人輕易得了座位,衆人膽量大起來,一名散修道:“在下也厚顔占一座吧。”他一邊說一邊往右邊末座坐下去,哪知還沒沾上石座,他便低呼了聲,整個人跳起來,衣裳已裂開幾道長長的口子。
四周一片抽氣聲。
陶餘生眼觀鼻鼻觀心,八風不動。
顧平林前世經曆過這次論道,對同樣的場面并不陌生,見狀微微一笑。
陶餘生當然不會随便讓人坐,他在石座上布下了真水劍意。世人皆知真水之道得自水中,剛柔并濟,卻極少有人知道,它的最高境界其實是無形,陶餘生身負千餘年修為,達到無形之境不稀奇。按規矩,那些劍意沒有修為加持,傷害力有限,隻能憑借自身術法或者劍意去對抗。這種時候,更顯出門派世家的正統傳承與散修的區别——門派世家都有自己的消息網,有曆代記載傳承,散修卻沒有這樣的優勢。
那散修就是因為見識不足,所以吃了大虧,還好他及時動用修為,才沒有更難看,可這也壞了論道的規矩。他登時羞得滿面通紅,匆匆一拱手,掩面躍下雲崖走了。
衆人也沒笑他,反而驚出了身冷汗,都在慶幸自己沒有魯莽上前。
“年輕人,還是心急了些。”占人傑笑道。
玉無學和段徵都不作聲。雲鶴則不客氣地嗤道:“自不量力。”
因有這散修的例子在前,衆人躁動的心也平靜下來,再不敢輕舉妄動。
半晌,一名面頰瘦削、表情嚴肅的中年女人走出來,背負琴盒,正是廣陵派長老李念姑,她直接占了左邊第四座,正是她上次的排名:“琴是劍,劍是琴,大音希聲,琴劍無分。”
緊接着又有老病真人等五位大修出來占了座,多是參與過上次論道會的,因不少人隕落,除了老病真人選天殘門一貫的第六位,李念姑也選了原來的位置,另外四個都往前挪了幾位。
如此,還剩十座。
步水寒見狀便有些躍躍欲試,上雲崖之前,任憑曾再三囑咐他不可魯莽,于是他低聲問顧平林:“我去試試?”
憑步水寒目前的實力,占了座位也很難保住,顧平林知道他不為占座,便沒有阻止:“左排末座吧。”
步水寒聞言放心了,昂首出列:“靈心問劍,劍如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