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青吃驚:“此話怎講?”
前世,藍非雨可是大名鼎鼎的萬法門護法。顧平林沒有解釋,反而問道:“李兄可有結道侶的打算?”
話題轉得太快,李墨青愣了下,搖頭笑:“你這是……”
顧平林似是玩笑:“世家親事多有安排,李兄想是與哪位佳人定過親了。”
“是衛氏,”李墨青也不笨,想了想問,“莫非與此事有關?”
果然。顧平林皺了下眉:“李兄可知藍非雨對外人如何?”
話題又轉回藍非雨身上,李墨青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答道:“他性子孤僻,朋友不多。”
“他在銀蘭山莊應該沒朋友吧,”顧平林笑了聲,“大概他隻對李兄感情極深,甚至忘記師徒之禮,看來李兄在他心裡十分重要,如果多了個師娘,不知他是否能接受。”
李墨青失笑:“怎麼會。”
顧平林不予置評,繼續說道:“總之,藍非雨的身份實在棘手,一旦被外人知曉,銀蘭山莊定有麻煩,李兄當格外留心才是。”
李墨青道:“非雨的身份,我連莊内衆人都瞞着的,理應不會外洩。”
“那就好,”顧平林道,“但願他自己足夠謹慎,不要讓你的苦心白費。”
藍非雨會不會自己洩露了身份?
俊臉神色凝重起來,李墨青站起身朝院門走了兩步,又停住。
仇恨隔在中間,多年相處,師徒兩人豈會沒有察覺?他知道藍非雨的身份,藍非雨應該也已感覺到了,兩人都默契地裝作不知,仇恨被師徒之情束縛着,兩人還能繼續,一旦說開揭破,仇恨成真,就是死結。
顧平林明白他的難處,踱到他身旁:“船到橋頭自然直,也許是我多慮,幕後之人就是沖天劍而來。我看藍非雨對李兄感情極深,李兄若要娶衛氏,不妨問問他的想法。”
他兩次提起藍非雨和衛氏,李墨青再遲鈍也察覺不對了,漸漸地擰起秀眉。
顧平林看看天色:“時候不早,我等也該啟程了,不知李兄……”
李墨青回過神:“此番雲崖盛會,我們隻是去長長見識,并不參與論道,貴派先行無妨,正好我有點事要處理。”
幕後之人未得逞,必定還要生事。顧平林知他不想連累靈心派,道:“也好。”
兩人撤了結界,推開院門走出去。顧平林吩咐觀主收斂小道童的屍體,又讓靈心派衆人去後面禽園選坐騎,準備啟程。李墨青也向觀主告辭,讓銀蘭山莊衆人收拾。
藍非雨站在牆邊,等衆人散去,他才走到李墨青面前,低頭跪下。
李墨青彎腰欲扶他,手伸到半空又停住,重新直起身:“起來吧。”
藍非雨不動。
李墨青道:“為師沒怪你,你起來。”
藍非雨擡眼看看他,這才默默地站起身,跟在他身後。
李墨青道:“你先去外面等吧。”
藍非雨“嗯”了聲,卻隻是拉開了些距離,仍舊不遠不近地跟着。
李墨青蹙眉。
見他心神不甯,顧平林拱手道:“李兄既然還有事,就此别過吧,來日雲崖再會。”
“慚愧,請。”李墨青亦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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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道别,靈心派衆人換了靈鶴,繼續上路,靈鶴速度比雕更快,再行十幾日,就到了雲崖。
雲崖峰下本是一片荒野,因為論道會的緣故,此時已聚集了上千人,十幾座行宮緊挨峰下,另外還有許多小門派世家的臨時住所和空間靈器。各派彼此保持着距離,外圍散着許多賣雜貨藥品的攤位。這一片氣氛也很微妙,往來不少人都帶着幕籬,不知是正道還是魔域的,除了買賣,幾乎一句話也不多說,論道會當前,誰也不想生事。
顧平林衆人剛抵達雲崖,占人傑就派了弟子過來,邀請顧平林與步水寒、任憑等住進玄冥派行宮。顧平林一邊讓甘立去聯系神工谷,一邊又親自過去拜會占人傑,以人多不便的理由婉拒了邀請,回來時,臨時住所已經建好了。
靈心派人不多,甘立請神工谷建的住所卻不小,是座小行宮,足夠顯眼又不過分張揚,正好匹配靈心派目前的地位。行宮建在外圍,與其餘門派的住所也保持着較遠的距離,牆壁都是用神工谷的古劍木加入勞山石鍛造的,外形烏黑,非常堅固。
衆人站在門外朝裡面看,任憑笑道:“鬼斧神工,神工谷技藝精絕。”
見顧平林沒有表示,甘立問:“師父,你看這行宮如何?”
“不錯。”顧平林抛開思緒,正要擡步進門,不遠處忽然傳來吵鬧聲。
“你方才為什麼不出手!我花錢雇你來玩的嗎!”
“按交易,劍王閣隻護你安全,不管殺人。”
聽到“劍王閣”三個字,顧平林立時想起萬籁的話,轉回身,步水寒等人也不約而同回頭看。
一個身穿華服的青年正氣急敗壞地罵一個藍衣人:“你們收了我的錢,我叫你幹什麼,你就要幹什麼!”
那藍衣人面目平凡,很不起眼,他表情冷淡,看也不看華服少年:“劍王閣隻按規矩辦事。”
果然劍王閣的人善于易容。顧平林暗忖。
華服青年深深地吸了口氣:“好,按規矩,你眼瞎嗎!他現在要殺我,你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你不惹他,他也不會殺你,”藍衣人道,“他修為高過你,你惹他是找死。”
華服青年冷笑:“總之你收了我的錢,就該保護我!”
藍衣人毫不猶豫地丢出兩個紫色靈錠:“你花一個中品靈錠雇我,現雙倍奉還,交易解除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那青年一臉不可置信,随即大怒,“我要找你們閣主理論,你們劍王閣不守信用,壞規矩!”
藍衣人一闆一眼地道:“閣主說,有命才有錢,遇到熱衷于找死的客人,一概賠錢了事,以免折損人手。”
步水寒衆人聞言都别過臉,忍得辛苦,萬籁則哈哈大笑:“十王八,你還有這種愛好啊!”
“誰在笑!”那青年朝這邊瞪過來,随即赤紅了臉,“萬籁!”
萬籁待要再嘲諷,半空突然傳來大笑聲,一名戴着幕籬的修者禦風而來:“小崽子跑個屁啊,老子閉着眼睛也能逮着你!”
華服青年面露恐懼之色,躲到藍衣人身後:“快,你先救我!我不要錢!”
“誰能救你?”修者哈哈大笑,“你的命老子要,他的命,老子也要!”
黑色劍氣化作蛇形,直撲華服青年與藍衣人。
“魂劍流!”步水寒一眼便認出他,吃驚,“閻森!”
“嗯?”閻森也注意到靈心派衆人,“是你們。”
那邊,華服青年匆忙祭出一片翠綠的葉子。綠葉浮空,突然暴漲,變得一丈多長,散發出瑩瑩綠氣。綠氣入地,地面生出許多藤蔓,交纏着形成一面高牆,擋住劍氣。
“原來是木葉王氏的小子。”任憑道。
木葉王氏并非劍修世家,他們修的是木氣術法,那青年一看就是剛結外丹沒多久,哪裡敵得過閻森的魂劍流,劍氣直接穿透藤蔓!
“你他娘的找死,敢招惹這位!”萬籁慌忙将折扇往腰間一插,扣劍訣,“王十八,快閃開!”
那名喚王十八的青年早已驚慌失措:“救我!快救我!”
危急時,一朵劍花自地下生出,擋在他跟前,随即被黑色劍氣擊碎。萬籁争得這片刻工夫,閃身過去拉開他。
另一邊,藍衣人面對魂劍劍氣,先是退了幾步,接着突然足尖輕點,身形消失在劍光裡。
瞬間,顧平林面色大變。
閻森更驚:“你是誰!”
華麗的劍光無視境界差距,擊散黑色劍氣,碰撞之力震蕩,地面土石崩毀!
顧平林揮袖為衆人擋去餘波,神色冷峻,緊盯着藍衣人,瞳孔微微收縮,呼吸有些急促。
塵土之中,藍衣人倒退了幾步才站定,戒備地看着閻森,答道:“劍王閣,風劍十二。”
風劍十二,顯然隻是個代号。
不待閻森說話,顧平林突然開口:“敢問貴門閣主名号?”
親眼見識劍王閣弟子的劍術,衆人對那神秘的閣主也十分好奇,都豎起耳朵,卻聽風劍十二答道:“閣主便是閣主。”
這算什麼回答?衆人面面相觑。
閻森突然轉身遁走。
風劍十二見狀也松了口氣,收起劍,獨自離開。
步水寒贊道:“好劍術!劍王閣名副其實,隻不知那位閣主又是何等人物?”
王十八紅着臉朝萬籁道謝,兩人畢竟都不小了,萬籁沒再嘲諷他,引他過來見顧平林。王十八也是世家子弟,當下整理衣袍,禮節上毫無錯漏:“木葉王氏,王雨溪,見過顧掌門,多謝貴派救命之恩。”
顧平林擺手:“無須多禮,既然你們是朋友,今日巧遇,正可叙舊一番。萬籁,你好好招待客人,讓人知會王氏。”
王雨溪害怕閻森,哪敢獨自回去,聞言忙答應。
顧平林率衆人進入行宮,将安頓的事交給甘立,随後獨自離開正廳,走進正樓房間。門剛關上,他便一改素日的鎮定姿态,疾步走到桌前,下意識地伸手倒茶,卻見桌面空無一物,這才想起行宮初建成,并無茶具。
手猶在發抖。
顧平林握緊手指,緩緩負于身後。
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