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你先看中我嗎?”段輕名笑起來,微微低頭,“是誰主動找上我,說是我的對手,引我注意?嗯,不認賬了嗎?”
顧平林轉向樓外:“若可以,我也不想招惹你。”
“因為前世,”段輕名道,“我曾經廢了你的道脈,這就是你的執念?”
顧平林沒有糾正他的誤解:“是又如何?你會讓我廢你的道脈報仇?”
“我讓你,你就能破除執念?”
“不能,”顧平林避開這個話題,“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我雖想破除執念,但還不至于對前世之仇耿耿于懷,更沒想廢你的道脈,多說無益。”
段輕名依言打住:“那就回到之前的話題,若你資質極差,不入靈心派,你就當真會永遠留在顧家,默默無聞?”
“當然不。”
“所以啊,沒有嶽松亭,我依然會在這裡,依然會看中你。”
顧平林不說話了。
“是後悔一再試探我,還是為嶽松亭而自責?你啊,就是被這些可笑的感情所擾,所以不夠強,”段輕名伸手按上他的肩,“事實就是,你跟上我,會有更好的道途。”
“我被感情所擾,難道你就沒有?”顧平林突然扣住他的手,擡眸看他。
段輕名似乎有些意外。
顧平林直視他,語氣有些尖利:“你沒感情,會在意我的道途?”
段輕名看着兩人的手:“有嗎?你不是一直說我無情無義嘛。”
顧平林道:“随你怎樣,我勉強接受你的理由,不計較師父的事,但靈心派掌門必須是我。”
“有趣的條件,”段輕名仍然看着他的手,漫不經心地道,“我為何要答應你?”
顧平林道:“我想當。”
段輕名終于擡起眼簾,狹眸半隐在黑睫影裡,看不出太多情緒,隻是目光微微有些涼。
對面,英目明亮銳利,無半點心虛與尴尬。
視線重新下移,落回交疊的兩隻手上。段輕名在他掌心擡了擡手指,似笑非笑地道:“這種理由啊……”
“這是我最後的讓步,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師兄弟情誼。”察覺手心的動作,顧平林蹙眉将那手從肩頭丢開,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樓外。
段輕名既沒答應也沒拒絕,提起另一件事:“聽說,破影開天陣的解法傳開了。”
“是我,”顧平林道,“此陣威力過大,它的破解之法不應該隻掌握在一個人手裡,别人也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存在。”
“如此,破影開天陣就徹底失去用處,你舍得?”
“劍陣,始終隻是劍陣而已,天下劍招都有破綻,同樣無損它們的價值,”顧平林頓了下,“何況困不住你的劍陣,也沒什麼用處。”
“原來是想困我啊。”段輕名道。
“是又如何,”顧平林道,“倒是你,辛忌此人素有大志,掌控他,你是在冒險。”
“喔——你竟然還會擔心我,你不是一直都想殺我嗎?”
“我殺不了你,也不希望你死在别人手裡。”
“所以想讓我離開?”
“此番是我違背了我們的約定,抱歉,”顧平林認得幹脆,也有些好奇,“你如何拒絕段氏的?”
“運氣好而已,閻森殺了一個家老,”段輕名走到小幾旁,俯身,随手取過顧平林放下的那杯酒,“比起我,找到閻森報仇更重要,這可是關系到南界第一世家的顔面啊。”
尋常人輕易不敢動段氏,閻森縱然橫行無忌,卻不是喜歡惹麻煩的人,此時他定然也苦不堪言,估計是躲遠了。顧平林輕輕吸了口氣:“家老待你不薄。”
段輕名舉杯飲盡:“若非我天賦出衆,他們也不會多看一眼,你又感情過剩了。”
顧平林點點頭,恢複平靜:“也是,被可笑的感情所擾,強者也會變成弱者,希望你段輕名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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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訣》終究沒有上交。一來沒必要,二來段輕名已經獻上《補天訣》,若此時再交出去,未免有師兄弟暗中較勁之嫌,讓嶽松亭放心不下,是以顧平林沒有動作。
嶽松亭果然将全部精力都放到段輕名身上,常将他帶在身邊指點,讓他獨自處理門中事務,這些小事根本難不倒段輕名,他似乎不想答應顧平林的條件,真的準備做下任掌門,一言一行表現得無可挑剔,顧平林見如此,也沒再去找他。門中上下都看出兩人地位的變化,也有為顧平林惋惜的,但段輕名人緣極好,沒誰不服他,衆人隻是擔心顧平林,就連一向支持段輕名的陳前也忍不住安慰他,後來見他照常處事,并不尴尬,衆人這才放心了,轉而為段輕名高興起來。
至深冬臘月,嶽松亭身體漸漸不好,恰逢玄冥派立教五千年慶典,掌門占人傑廣發請帖,邀衆道門朋友參加。玄冥派乃修界赫赫有名的大派,各門派世家紛紛送去賀禮,嶽松亭自覺難以支撐,索性将此事交予段輕名。
段輕名略作思索:“弟子獨自去不合适,不若請陳師兄與我走一趟,若有不到之處,也能指點一二。”
比照玄冥派的地位,嶽松亭就算不親自去,也該派親傳弟子參加大典,段輕名目前還不是掌門,也不是掌門親傳弟子,這樣去未免有輕藐對方之嫌,陳前乃嶽松亭座下大弟子,他出面的确更合适。
靈心派弟子經常受玄冥派的氣,嶽松亭為人寬厚,陳前卻看不得玄冥派的人,找接口推辭:“我近日要閉關。”
嶽松亭豈不知徒弟的性子,正要訓他,顧平林先站出來:“我代師父去吧。”
顧平林這“未來掌門”的名聲早就傳到了外面,确實是最合适的人選,他肯主動站出來,嶽松亭十分滿意,又再三叮囑兩人到了玄冥派不得意氣用事,兩人一一答應,出殿後便各自去忙了。
轉眼,到了玄冥派慶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