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林蹙眉沉思。
“在想什麼?”磁性的聲音響起。
顧平林随口道:“想如何破招。”
“想到了嗎?”
“尚需時日。”
須臾,輕笑聲響起。
左臉被人輕輕拍了下,顧平林回神:“段輕名!”
“期待你破這一劍,顧小九。”大笑聲遠去,身旁劍月逐漸淡化、消失,樹林裡重新陰暗下來,恢複沉寂。
可惡!簡直本性難改!顧平林輕輕吸了口氣,無論如何,煞氣消失是好事,否則被人發現,後果就嚴重了。
唇角微微一彎,繼而又下沉。
白日裡發生的事始終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心中那份躁動與焦灼感也越來越強烈,險些壓抑不住。
那幽藍的七界棺,太熟悉了,仿佛自己真的在裡面躺過。
如果一切是真……
不可能。前世自己與段輕名是死敵,别說他不可能救自己,隻說七界棺,那是歡樂天鎮派之寶,歡喜娘娘豈肯輕易送出?段輕名會花那麼大的力氣闖魔域?
“飛升天外,會進入怎樣的世界,遇上怎樣的人……你好奇嗎?”
如果一切是真……
那時的他應該要飛升了,距離自己之死至少已近百年,七界棺内百年,自己的魂魄也會散去,又為甚麼不入輪回,而是重生?
如果是他救了自己,為甚麼自己還會有執念?
手指摳入樹幹,顧平林擡起臉。
不,這未必不可能,段輕名是何等瘋狂的人,他會救自己,因為自己的死意外終結了他的遊戲,讓他不滿了。
他想做什麼?
如果重生與他有關,那麼,這會不會也是一場遊戲?他要繼續,要徹底擊敗自己?隻是過程發生了意外,他也失去了記憶,所以變成現在這樣。
世上真有讓一切重來的辦法嗎?
此事聽來荒謬,可重生本就足夠離奇了,也許對那個人來說,真的沒什麼不可能。
“但願如此,希望你不會記起,我……實在不想再與你為敵。”顧平林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果斷地中止思緒。
當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解決道途的難題。
如果得到化氣丹,還是沒用呢?不能飛升,永困道途,重生一世有何意義?真要再輸給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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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衆人進入嵪山古林。正如傳言中那樣,從外面看,嵪山古林不過是尋常山林,山不見得多高,樹木也不見多茂盛,可是衆人才進入沒多久,就發現四周盡是參天古樹,登上山頭眺望,前方群山莽莽,起伏不盡,比外面看時壯觀多了。
“怪哉,”辛忌摸着胡子,“這裡莫非真的是大荒?”
“我去前面探一探。”閻森說完就消失了。
衆人在山頭等待,大約一盞茶工夫後,突然有二十多個人禦風飛來。這群人都戴着銀色發冠,底座嵌着彎月形黑玉,乃袁氏的标志。袁氏名氣不及齊氏與段氏,但在修界世家裡也算排得上号,為首的那人衣着華貴,相貌年輕端正,隻是嘴角下撇,滿臉傲氣,他身邊跟着幾名女子。
段輕名“嗳”了聲:“又是親戚,世家就是親戚多。”
大世家之間多有聯姻,袁氏與齊氏有親,齊氏又與段氏有親,也難怪他這麼說。顧平林道:“袁氏三子,唯骁最傲。”
說話間,袁氏衆人已降落在山頭,那袁骁看看顧平林等人,目光落定在段輕名身上,挑眉問:“你們是誰?”
段輕名起身拱手作禮,謙遜地道:“師門靈心派,諸位,幸會。”
“原來是靈心派,”袁骁嗤笑了聲,毫不掩飾輕蔑之色,側身吩咐,“就在這裡歇息吧,等齊表妹,袁敬你去探路。”
兩名女子擡過長椅,另一名女子走上前,袁骁随手解下披風丢給她,坐到椅子上,竟然就自顧自地閉目小憩起來,不再理會段輕名了。
顧平林眉頭一皺。
親戚關系雖遠,但段輕名總歸是段氏家主嫡子,世家常有往來,袁骁豈會不認得?分明是故意的。想前世段輕名在玄冥派備受重視,占盡好資源,年紀輕輕便劍道有成,走到哪裡都有一群人簇擁追随,何等風光,如今進了靈心派,身邊連個捧劍侍女也無,還要受這等無知之輩的羞辱,也确實是委屈了他。
面對袁骁的無禮,段輕名并無不悅,反倒溫聲提醒對方:“前路危險,諸位當心。”
袁骁不予回應,旁邊一名侍女大概是不忍心,主動回了句:“多謝提醒,你們也是去古林嗎?”
“是,”段輕名從容地道,“古林異象嘛,都想去碰碰運氣,我們雖然知道一條路通往那裡,但也隻是兇獸相對少一點,姑娘保重。”
聽出關鍵,袁骁猛地睜開眼,那侍女也失聲:“你們知道路?”
段輕名微微一笑,沒再往下說,走回顧平林這邊。
袁骁面色陰晴不定,他自知方才無禮,也拉不下臉面詢問,于是朝侍女遞了個眼色,侍女領會,正要走過來,忽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墜落在地上,化作一名黃衫女子。
“齊表妹。”袁骁立刻面露笑顔,起身迎上去。
女子卻看着段輕名:“段六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