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筋脈得到溫養,痛楚逐漸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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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分,顧平林終于收功,長長地吐出口氣。丹田已經沒大問題,道脈之傷略麻煩點,溫養幾日也能恢複。顧平林用淨水訣大略整理了下,走出門。
院内很熱鬧,驿觀小道送來了大缸熱水,淨水訣這類術法消耗略大,是以仍有不少修者打水洗臉,周采芹和幾個女修都在。恰好藍非雨也與一名書生并肩從外面走進來,兩人邊說邊笑,十分投契的樣子。
“幸虧今日遇見張兄,多謝你了。”藍非雨感激地朝書生笑道,有了幾分少年活潑模樣。
那張生謙遜地道:“出門在外都是朋友,原該互相照應,藍賢弟是道門中人,更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及。”
“是張兄志不在此。”
……
看到顧平林,藍非雨收起笑容,謹慎地過來見禮,介紹:“這位是我剛結識的朋友,張兄。”
那張生明顯有些拘謹,彎腰作禮:“小生張定,見過大修。”
顧平林早已在打量他,此人模樣斯文,面容普通,兩道掃把眉略顯眼,身材瘦削,半點修者氣息也無,似乎的确是個凡人。顧平林便颔首道:“修為尚淺,不敢妄稱大修,先生客氣。”
藍非雨始終對他心存敬畏,說了兩句,就拉着張定進房間了。
看着兩人的背影,顧平林微微皺眉。
“顧公子早。”周采芹看見他,特地打了聲招呼。
顧平林本不欲管藍非雨的事,收回視線:“周姑娘早。”
因他言行過于嚴謹,周采芹忍不住掩口笑道:“你這樣,倒不像段公子的師弟呢。”
曾經身為掌門,顧平林自然會應付各種人,聞言隻微微一笑,不答話。
周采芹果然沒再調侃他,趁衆人沒留意,快步走到他面前,低聲道:“昨天那件事,我五師兄去查過……”
“咦,一大早說什麼悄悄話呢?”一個聲音打斷她。
兩人同時轉身看,隻見段輕名立于階上,身形俊挺,仍穿着直領白袍,裡面素色交領長衣,束着帶銀扣的白腰帶,頭上卻沒有系發帶,而是戴着玉冠,一掃平日清閑,多出三分貴氣,猶如明珠美玉,無可挑剔。
“段公子。”周采芹立時拘謹起來,粉面微紅。
“周姑娘早,”段輕名和善地與她打過招呼,然後走到顧平林身邊,對顧平林道,“對了,那死者看似病故,身上卻有煞氣未散,想是魔修作亂無疑,好在已有線索……”
“什麼!”周采芹失聲,“煞氣?”
“哦,此事隻是我們的推測,”段輕名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邊,沖她眨眼,“請姑娘千萬要保密啊。”
“可我五師兄說……”想到聶宇昨夜表情可疑,周采芹停住,半晌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那人必定還有下一個目标,他要将人做成病故的假象,附近必然已有人染病,據說前幾名死者都是口齒伶俐之人,也許……”意識到說太多,段輕名終止話題,溫和地提醒,“此事十分危險,我料聶大修不想插手,姑娘還是莫要追究了。”
大眼睛内光澤流轉,周采芹答應。
等她走開,顧平林側過身面對段輕名:“你這樣……”
“打聽消息是女人的專長,我隻是讓合适的人去做擅長的事,”段輕名道,“她自己也很樂意,又不是什麼危險的事情,你擔心什麼?”
顧平林語氣不太好:“若隻是打聽消息,确實無妨。”
“一個外人也這樣在意,你忘了自己的話,”不等顧平林再說,段輕名突然擡手撫摸他的臉,“咦,你的臉色很差,怎麼了?”
對面周采芹正好拉着姐姐周采葛從房間裡出來,兩人悄悄說着話,神情狡黠,估計是要溜出去打聽消息,冷不防瞥見這邊情形,姐妹倆都是一怔。
微涼的手指拂過唇邊,顧平林回神。
段輕名潔癖甚重,前世沒見他當衆親近過誰,此人骨子裡就不安分,且想法異于常人,說驚世駭俗也不為過,他就是故意的,将别人的反應當作趣味,這就是此人的可惡之處了。
知道他是故意,顧平林當然不會如他所願,不動聲色地拂開那手:“無妨。”
段輕名似乎這才看到那邊姐妹兩人,自然地收手,笑問:“兩位姑娘是要出去散心嗎?”
“啊……是……是啦。”周采葛結結巴巴地答了句,低頭,拉着妹妹逃也似地走了。
“廣陵派的人果然更有趣,”段輕名目送二女消失,笑道,“你說,她們在想什麼呢?”
“論揣測人心,難道不是你最擅長?連你都不知,我如何知曉。”顧平林面上渾不在意,袖中雙手緊了又緊,轉身走向辛忌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