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心裡一定是想贊賞我。”

“我贊賞你的眼光與厚顔，雖是狡辯，卻不算說錯。”顧平林微微擡下巴，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黑色披風微微帶着風，連背影都透着嚴謹的味道，段輕名目送他離開，笑着轉身，走向碧遊宮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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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段輕名帶回消息，曲琳真的答應赴約了，地點就在仙蛇島夜市外的海槐林。步水寒頓時精神了，整個下午都坐立不安，又不好去催促南珠，顧平林看在眼裡，有意磨他性子，始終不動聲色，裝作不知。直待月出東海，南珠處理完事務，三人才一同出碧遊宮前往仙蛇島，平滄公早已得到消息，沒讓巡邏的守衛過來打擾。

島上夜市初開，三個人站在一株古老的海槐樹後，隐約能聽到各種吆喝聲和笑鬧聲。

步水寒等得心焦：“怎麼還不來，段師弟莫不是記錯了？”

南珠正要調侃他兩句，旁邊顧平林突然道：“我有件事，想請南兄幫忙。”

南珠立即道：“你還與我見外？但說無妨。”

顧平林道：“我想送幾個人來蓬萊島，南兄能否代為安置？”

“此事倒也不難，”南珠想了想道，“不知這些人與顧兄弟是什麼關系？”

“我的家人。”顧平林答。

顧今等人進入段氏後就投靠了主母齊氏，過得風生水起，哪還記得顧平林這個人。此番因為斷袖這場誤會，段氏家老大怒，作為對顧平林洩露“納元九重”的回報，段輕名故意引他們遷怒顧家，這些族内地位最高的人出手，齊氏也無奈。顧今等人被趕出段氏，自然不願再回去過之前那種日子，顧今不知具體緣由，卻被告知是顧平林的緣故，氣急敗壞之下，他帶着妻子兒女找上靈心派，向顧平林問罪，誰知顧平林不在門中，嶽松亭是個老好人，真将他們安頓在門内了。正如段輕名所料，顧今等人是什麼德性？見靈心派不如段氏，他們滿腹怨氣，一邊借顧平林之名拉幫結派，一邊抱怨顧平林不孝等等，沒幾日便攪得靈心派烏煙瘴氣，任憑信中說得還算委婉了。

南珠不知内情，面有難色：“這……”

顧平林不緊不慢地道：“我那位二兄也在，南兄見過的。”

受過顧平生的欺辱，南珠最記仇，前世他可是因此将整個顧家都恨上了，如今顧平林主動将顧平生送來，意思再清楚不過。南珠登時明白了，意味深長地道：“原來是故人。”

顧今等人不知南珠身份，蓬萊島名氣比靈心派大得多，不怕他們不肯來。顧平林道：“父兄修煉天分略欠，好在誠實安分，還請南兄仔細看顧，莫教他們被有心人騙了。”

南珠是見過顧平生的，哪會相信他們“誠實安分”？他不由大笑，攬住顧平林的肩：“如此，是要好好看顧，多謝顧兄弟了。”

步水寒聽得奇怪：“應該是顧兄弟謝南兄吧？”

顧平林與南珠相視而笑。

步水寒更加莫名，待要再說，忽然瞥見外面有動靜，他立馬激動起來，沖兩人招手：“來了來了！”

頭頂海槐樹枝桠縱橫，海槐與普通槐樹不同，枝幹粗大，葉片卻極其細碎，遮不住多少月光。明月高照，柔和的月光如絲束般落下，映得地上明晃晃的，槐葉影星星點點，如同畫布上噴灑的墨滴。

恰在此時，海市那邊隐隐傳來了一縷海笛聲，飄渺動人。

此情此景……顧平林木立于樹後，看着徐徐行來的女子。

耳畔笛聲依約，窈窕身影與當年一模一樣，她伴着笛聲、踏着月光朝這邊走來，邊走邊朝四周張望。

“段師兄？”輕喚聲帶着試探之意。

段輕名不在，沒有人回應她，三人皆已隐去氣息，站在樹後遠遠地觀看。

這片海槐林不大，有人進來也能及時發現，曲琳就在一株海槐樹旁坐下，安安靜靜地等，眼看約定的時間即将過去，段輕名還是人影不見，她這才有些不安，站起身張望，來回走了幾圈。

步水寒不忍捉弄她，傳音問南珠：“南兄不是說有法子麼，怎麼還……”

“别急。”南珠示意他安心，等到曲琳情緒不穩，他才取出神意箫放到唇邊。

沉靜的箫聲響起，顧平林立刻發現問題。吹箫之人分明就在身旁，那箫聲卻帶着十足的距離感，音量小，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一絲絲地，逐漸滲透整座海槐林。

這聲音……顧平林面色一變，手指猛地扣緊樹幹。

那邊曲琳聽到箫聲，跟着轉身朝這邊看過來，片刻之後，她竟然又重新坐下了，托着腮，仿佛很陶醉的樣子。

“蓬萊魔箫！”步水寒駭然，他看看南珠，又看看被攝去心神的曲琳，有些不滿，“南兄何必捉弄她？”

“非也，隻是一點小手段，”一曲畢，南珠額上見汗，收起神意箫笑道，“我修煉這一曲《不識名山》時日尚短，不然更有把握，且試試看吧。”

“試什麼？”步水寒疑惑。

南珠一挑眉，竟直接從樹後現身，朝曲琳走去，口裡呵斥：“你不在房間，跑到這裡做什麼！”

曲琳“啊”了聲，慌張地站起身：“表姑姑，你……怎麼來了！”

此話一出，顧平林當即閉目。

“她将南兄當成了顔師姐？”步水寒大吃一驚，連聲贊歎，“我隻聽說東海魔箫能攝人心魄，想不到竟神妙至此，能令人産生幻覺，好生厲害！”

那邊南珠闆着臉道：“你在等步水寒？”

曲琳忙搖頭：“不是，是段師兄約我說有事。”

“分明是步水寒故意讓段師弟哄你出來，我早看那小子居心不良，”南珠忍着笑，作勢要走，“待我去收拾了他，再來問你。”

“别！”曲琳急得攔住他，“不關步師兄的事，我……”

南珠順勢停住：“怎麼，莫非你真喜歡上他了？”

“沒……”曲琳局促地低頭。

南珠冷哼：“等我回去拜會嶽掌門，必定讓嶽掌門重罰他！”

“表姑姑！”

……

這邊步水寒感動不已，忽然見顧平林轉身要走，忙伸手拉住他：“你要去哪裡？”

“無事，你們繼續。”顧平林冷靜地擺手，離開。

步水寒看看他的背影，有些不解，回頭見曲琳低着頭，一時愧疚又心疼，忍不住從樹後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