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兩人疾行。
滿懷信心創新招,結果卻一敗塗地,齊婉兒大受打擊,憤然離開,隻想尋一處安靜的所在。他有意甩掉姚楓,加速遁行,奈何姚楓修為勝過他,始終默默地緊跟在他身後。
沖出數十裡,齊婉兒終于停住,猛地轉回身:“你跟着我做什麼!”
姚楓開口斥責:“用劍忌浮躁,你這樣不好。”
“無須閣下指教,”齊婉兒忍着怒火,保持風度,“我并不覺得哪裡浮躁。”
姚楓道:“賭氣,更不好。”
“賭氣?”齊婉兒差點當場氣炸,強忍着羞惱,一擡下巴,傲然道,“輸就輸,我犯得着賭氣麼!”
姚楓盯着他。
齊婉兒也怒視他,半晌低哼了聲:“行了,我就随便走走,你别跟着我。”
姚楓道:“海境危險。”
“那又怎麼,”齊婉兒不耐煩多說,直接召出玉皇劍指着他,威脅,“我齊十三不怕什麼危險,别以為赢了一場就能教訓我,你再跟着,休怪我不客氣!”
話音未落,一片圓形劍網迎面罩過來。
姚楓竟然先出手了。
齊婉兒大吃一驚,手忙腳亂地應變接招。對上頂尖劍術,齊氏劍術的缺陷徹底暴露出來,初時,穩重的殊世劍氣被剛猛的朝歌劍氣壓得往回退,然而過剛易折,沒過幾息,朝歌劍氣就再難維持之前的強勢,殊世劍氣卻不弱反強,後發制人,猶如強勁的浪潮,一波波沖擊之下,朝歌劍氣被推得徹底偏離方向,劍招頓時破綻大開。
一流劍術與頂尖劍術本就有差距,齊婉兒此時又心煩意亂,倉促應對,哪有不吃虧的道理?他用盡全力強撐,整個人還是被強勁的力量帶出十數丈,踉跄着倒退。
姚楓早已等在那裡,伸手扶住他的背,助他穩住身形,同時封了他的丹田氣脈。
冷不防受制,齊婉兒幾乎吐血,顧不上禮儀涵養,俊眉倒豎:“放肆!放肆!你幹什麼!”
姚楓放開他:“你太急躁。”
“與你不相幹,”齊婉兒大怒,“快給我解開!”
“輕易便受制于我,”姚楓不理會他的要求,沉聲斥道,“你這樣危險。”
“笑話,你以為你真能制住我?要不是我……”齊婉兒突然噎住。
他的實力真不差,正常情況下,非内丹修者不可能這麼輕易得手,這個結果全因他心浮氣躁導緻,若是以這種狀态遇到敵人,後果真難預料。
“我又不是三歲小兒,不會跑麼。”話裡底氣全無,齊婉兒索性側過身去,負手望望遠處,又垂眸看腳下水面,一身錦袍被雨淋得半濕,到底透出了幾分失意落魄的模樣。
姚楓道:“你那招很好。”
這話聽在戰敗的人耳中,未免嘲諷,齊婉兒當即青了臉:“你……”
“很好,”姚楓重複了遍,神情嚴肅而認真,“姚氏十七代,方有完整的殊世劍術,至今卻再無突破,是以姚家子弟都要外出曆練。”
這話毫無頭緒,齊婉兒聽得一怔,半晌突然明白過來,滿腔憤怒盡數化作赧然——創招之艱難堪比登天,自己才琢磨短短數日就想有所成就,确實太急功近利了。
姚楓不再說話,默默地站在旁邊。
齊婉兒漸漸地冷靜下來,踱了幾步,假裝不耐煩地看他:“還不解開封印?”
姚楓道:“你還要跑。”
齊婉兒隻好低頭:“不走了。”
姚楓這才伸手在他胸前一按。
封印解開,強悍的劍意爆發,劍光劃破夜空!齊婉兒冷喝:“好你個姚楓,敢封我的脈!”
姚楓疾退。
沒有意料中的追擊,半空卻傳來齊婉兒的大笑聲。
“看着吧,這才是真正的‘靈山沐雨罷歌舞’!”
人已在半空,萬千劍雨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金色劍雨紛紛,極度輝煌,落地卻歸為無色的沉寂。年輕的公子立于劍雨之上,帶着十分的雍容氣度,猶如高台之王者。
姚楓仰臉觀看,半晌“嗯”了聲:“确實好招。”
“這是我使的最好的一次,比家老也不差多少,算你有眼福,”齊婉兒禁不住得意,手指一勾,玉皇劍自行歸鞘隐去,他旋身落定在水面,有些不自在地看看姚楓,踱上前,鄭重地彎腰作禮,“今日,多謝姚兄指點。”語氣雖别扭,卻不失真誠。
姚楓搖頭:“下次别再這樣。”
他沒有客套,齊婉兒倒沒那麼尴尬了,點點頭,直起身:“走,回去。”
看他轉眼即恢複意氣風發的模樣,姚楓緊抿了唇。
兩人平安回到營地,齊氏衆人都松了口氣,感激地朝姚楓拱手,并沒有特意過來招呼,隻當沒這回事,季七娘也是聰慧,并不急着過來找齊婉兒說話。
當然,體貼的也隻有他們,辛忌、步水寒等人已經進行宮去了,外面的蓬萊護衛看到齊婉兒,又開始議論,不時還發出笑聲。
姚楓看齊婉兒:“你……”
“都想看我倒黴,我也沒做什麼不利他們的事,”齊婉兒居然沒有生氣,嗤道,“一群狹隘之輩,犯不着計較,不怕姚兄笑話,我們齊氏并不像外面那樣風光,裡頭也有不少這種人,對自己人尚且如此……”他大概想起什麼,停了停,怅然道:“不說也罷,可厭世上人心,不如姚兄在山外之地清靜。”
姚楓道:“你這樣,很好。”
齊婉兒隻當他在說反話,俊臉發紅,低咳:“小弟素來性急,見笑了。”
姚兄搖頭:“山外之地也未必清靜。”
“這卻過謙了,”齊婉兒好奇地問,“我觀姚兄行事穩重,遠勝我等,定是家中長子,不知下面可還有兄弟姊妹?”
姚楓道:“兩個兄弟。”
齊婉兒聞言歎道:“難怪,有你這樣的兄長,是他們之幸。”自小到大,從未有兄長這麼教導過自己,如今有姚楓作對比,再想想族内那些堂兄弟的親近奉承未必有多少真心,齊婉兒愈發神色暗淡。
“有長姐愛護。”姚楓道。齊氏的事他已有所了解,這位“長姐”自然是指現在的齊硯峰,原來的齊婉兒。
“她?”提起姐姐,齊婉兒立刻一副頭疼的樣子,不願多說,“換别人,我定然期望你當我姐夫,她……還是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