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人跟來了。
齊婉兒瞥來人一眼,又閉上眼睛。
姚楓走到他面前,喚道:“齊兄弟。”
“誰是你兄弟,”齊婉兒冷着臉道,“我姓齊,乃北齊氏子弟,家裡隻有個姐姐,哪來的兄弟!跟我攀交情,你算……”突然想起姚家名氣更大,他便尴尬地打住,輕輕哼了一聲:“何況我也當不起,靈心派那些人才是你的朋友兄弟。”
姚楓沉聲道:“你這樣賭氣,很不好。”
齊婉兒倏地睜開眼,怒道:“什麼賭氣,誰賭氣了!”
姚楓并不生氣,皺眉教訓他:“心性浮躁,遲早吃虧。”
齊婉兒沒有親兄弟,因受家主與祖父齊真的溺愛,連父母也不敢多責罵他,此時聽到這番話,哪裡還忍得住脾氣:“你才在修界行走幾日,卻來教訓我!”他忽地站起來:“我吃不吃虧,總不與你相幹。”
說完,他一拂大紅披風,昂首闊步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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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許多低凹之處半被水淹沒,怪石嶙峋,毫無人力開鑿的痕迹,有的露出水面數丈高,人行其中,宛如迷宮。
顧平林邊走邊留神觀察,段輕名則完全是出來散步的模樣,沒有路,兩人踩着高低不平的石頭前進,居然也堪堪保持并行的姿态,誰也不落後,衣袂袍角起伏,神情俱是從容。
自曲琳受傷後,兩人并沒有刻意疏遠,氣氛卻冷淡了不少,仿佛隔了道無形的屏障。
“我要找一塊奇石,形狀如劍,你多留意。”
“不怕讓我知曉?”
“你在意嗎?”顧平林順手解決掉石縫中竄出的妖蛇,腳步不停。這幾個傳承再好也比不過《造化訣》與《補天訣》,不是顧平林自負,靈心派新功法同樣是一流功法,就算沒有《造化訣》,顧平林也未必多重視那些傳承,何況是連《造化訣》都不放在眼裡的段輕名。
“也是,”段輕名道,“那,你呢?”
顧平林坦然道:“我目的有三,一是完成與天殘門的交易;二是為甘立取一物;三是打開這個機關,完成下一步,讓造化傳承盡快現世。”
“你已經有造化訣。”
“造化傳承遲早會被發現,我要搶得先機,不讓造化訣落入他人之手,與其等别人開啟,不如自己動手。”顧平林毫不掩飾算計。
段輕名替他接下去:“造化訣現世,就隻能掌握在靈心派手裡。你為了靈心派,還真是殚精竭慮。”
“在我這裡,任何物事都不比靈心派重要。”
“一再強調,”段輕名道,“警告我嗎?總不會是在邀請我跟你一起光大靈心派。”
“為什麼不會?我們是師兄弟。”
“這話違心了,我以為步水寒才是你想要的師兄弟。”
“你也是。”
“喔——”段輕名道,“那你在此尋找,我帶步水寒與曲琳去南邊查探,如何?”
顧平林道:“我不會拿他們冒險。”
段輕名道:“跟着我就是冒險,你不信任我這個師兄啊。”
“你又何曾信任過我?”顧平林直言道,“這一路發生的事太多了,當真都與你無關?我不放心你,不想再陪你玩下去。”
“你還是希望我離開。”
“你願意?”顧平林沒有否認。
段輕名止步:“放棄我這樣的對手,你當真舍得嗎?”
袖中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腳步也随之一滞,顧平林沉默了下,平靜地道:“沒什麼不舍的。”
“這個回答真令人傷心。”
“你會傷心?”
“我們才最适合在一起,”段輕名目光有點冷,聲音卻柔和,“顧小九,惦記那些蠢材有意義?你再如何幫他們,他們最終也難得大道,隻有我才能陪你走到最後。”
“你又怎知我一定能得道?”顧平林道,“也許,我比他們更不如。”
段輕名意外地看他。
執念不解,今生道途會止步何處,一切還是未知。顧平林沒有解釋,重複:“也許,我同樣走不了多遠呢?如果我不在了,你又能如何?”
眼尾紅影深了幾分,眸中劃過一抹暗色,段輕名随手拂去肩頭蹭上的泥污:“那你可以等待我對你失去興趣的那天。”
前世能被他當作對手,顧平林多少是引以為傲的,哪怕已經知道被戲弄的真相,哪怕已經做出選擇,乍聽到這句話,顧平林還是有些怔忡。
再看時,段輕名已經走到前面去了,白色背影越來越遠,正如道途的差距,也将越來越大。
沉重的雙腿遲遲擡不動,跟不上從容的步伐。
意識到情緒再次被此人影響,顧平林立即冷靜下來,将注意力放到正事上,這才緩慢舉步。然而兩人幾乎将整座礁石島都尋遍,還是沒有見到那塊劍石的影子,顧平林不禁懷疑起來。
此島與傳言中描述的一樣,且厲龜在附近出沒,地方應該沒錯,莫非傳言有誤?
顧平林随意扶着一塊礁石,皺緊了眉頭,陷入沉思,段輕名負手站在旁邊看着他,也不說話。
冷不防——
地面劇烈震動,整座小島仿佛都在搖晃,伴随着破空裂石之聲,漫天水珠飛濺而來!
“嗯?”顧平林揮手擋去水珠,微微仰臉,目光銳利,“回去!”
紫袖拂開黑色披風,帶起冷冷的風聲,轉眼之間,人已從原地消失。
段輕名站了片刻,也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