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踟蹰不前。瞻前顧後。不敢靠近。我那複雜的心态确實很難講清楚。在來這裡的最開始,我或許還可以說我的情緒不被任何期待所支配。現在卻不斷地發現我不過是一個處于瞬息變化的環境中的匆匆過客而已。我慌裡慌張地左顧四盼,想找到和合适借口,去和子爵說點什麼。避免自己顯出傻乎乎的樣子。我想喝點酒,又怕喝酒誤事。
這樣想着,竟和凱恩格萊撞了個滿懷。我感覺四周的空氣都抽空了,隻剩下我的狼狽。他看到我心情焦急、神情委頓的樣子,仿佛無動于衷。他冷眼打量着我,随口說了句風涼話:“你還在這兒?”
他身上的煙味和薄荷味混雜在一起,對我而言竟然聯想到有一種奇妙的性的需求,我不由想起那兩個夜晚,因而滿臉通紅。
我鼓足勇氣,低聲細氣說地說出幾個字眼:“能不能别殺查克,那個背叛組織的年輕人?”
子爵從侍從端的盤子上取了一杯酒,喝了一口,片刻之間,似乎有了人情味,因為他正以一種不太生硬的口氣建議道:“去陽台說。我們可以在哪裡安安靜靜的聊一會。”
我一面跟着他的腳步朝前走,一邊暗自驚奇:也許這個人并不像我原先所想象的那麼冷酷無情……
“你的眼睛怎麼了?”
“沒什麼,受了點小傷。”
“每次見你,你都受着小傷。”
“那也是拜你所賜。”我從紛擾的思緒裡剛一回神,猛然發現自己語氣譏诮,沒控制住諷刺子爵,同時也發現子爵靜靜地看着我,不知想從我的内心裡看出什麼隐秘。片刻之間,他又開始露出冷淡而專橫的微笑,之前從他身上感覺到的某種溫情,此時全都消失了。
“當首領必須公平,你說對嗎?如果我不殺他,那豈不是所有人都能背叛我,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拍拍屁股走人?我還有任何威信可言?”
“他剛結婚,需要錢,真的是一時糊塗。他也沒有來得及通報出去什麼有價值的情報。”
“誰不需要錢?誰的錢都不是天上砸下來了,你不也一樣需要嗎?你有那麼多朋友的家屬需要你照顧,你為什麼不幹脆直接娶了她們得了?”他講話尖酸刻薄,句句刺到了我的心裡。我恍惚間覺得這種尖銳的刻薄好像是針對我本人而講的,但我不相信子爵大人會為了專門針對我而去費心了解我的背景。肯定的,他全都是在瞎猜。
我站着不動,受他淩辱。戰友犧牲後,一直是我獨自一人在照顧着他的親眷,子爵扣住她們,我就不敢反抗。他故意現在提起來,真是莫名其妙。
我本來想反唇相譏,教子爵知道點我的厲害,好讓他老實點,但一見身邊有人過來,也就算了。來的是位淑女打扮的貴族女子,眉眼精緻,手裡拿着精緻的小扇子,徐徐搖動,美麗而矜持。
“子爵大人,您過來和我們聊幾句吧,我父親想聽聽您對國家在東方部署軍隊的想法。”她好像是看到了我也在這裡,于是補充了一句:“原來您還有客人,對不起。”
我局促地後退了一步。
“我馬上就來,親愛的朋友。對了,您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嗎?”
“毫無印象!”
這番對話是越過我的頭頂進行的,我覺得自己被擱置在一邊,這兩位也不管有第三者在場,你一言我一語地談得熱烈。而事情正涉及到第三者,他們談的就是我!
我思付:不是說凱恩格萊在男女事情上幹淨無瑕疵嗎?我原以為他不擅長應對女人,可眼前這個品格高尚又純粹的他竟然和女性聊的如此開心熱切,這種默契是因為兩人都是同一黨派嗎……難道這兩人之間還存在着我所不了解的關系?但我又不是瞎子,當然能看得出來這種關系,可是,這與我有毫不相關。此刻,唯一需要操心的問題,是查克的生死。
這兩位貴族無視我的窘态,依舊談得起勁。
“他就是公爵遇刺那天,替他擋槍的人。”凱恩格萊的語氣裡透出惡意,但很快就恢複了平常的姿态,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