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時大喜,探手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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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生的舉動,盡數沒入阮钰、應辰眼底。
眼見書生要折斷紅蓮,阮钰認出紅蓮正是方才那蓮妖的原身,便有意勸阻——然而才剛踏出一步,他忽而好似心有所感,又止住了動作。
應辰眉頭微挑:“發現了?”
阮钰有些赧然,但還是老實說道:“我本不該置之不理,卻又覺着那書生與蓮妖之間似有牽連,不應插手阻攔。”
應辰略點頭,為他解釋:“蓮妖的紅塵之劫便在此人身上,這書生也是由一狐妖指點,來應這一劫數。”之後,他才懶懶贊了一句,“書呆子的道行精進了。”
阮钰不由一笑,拱手求懇:“還請兄長指教。”
應辰也輕聲笑了笑,便繼續說道:“你想來還記得那日在集市上遇見的改過野狐,其迷惑之人便是這書生了。”
阮钰果然想起來,道:“此人便是宗湘若?”
應辰颔首:“兩人有一段孽緣,宗湘若因狐女險些喪命,有異人察覺,贈他兩道靈符。待狐女前來探病時,家人将其捉住,以符封在壇中。原本将這壇子以烈火煮過,狐女必死,但宗生念其舊情,不忍之下将其放出。但饒是如此,狐女一身道行也散去大半了。經由這事,方有狐女大徹大悟,就此改換修行,不再害人。”
阮钰聽得認真。
應辰續道:“狐祟雖去,宗生卻仍大病纏身,眼見将死。狐女于集市上送藥于其家人,這才叫他沉疴盡去。這一段情孽糾葛卻未了結,宗生是個好色之輩,狐女待宗生痊愈再去探望,自覺自身不能與他再續前緣,遂與他出了個主意,尋了這原本就要紅塵入劫的蓮妖來,和他生出一段夫妻緣分。”
說到此處,應辰唇邊的笑意帶出一絲嘲諷:“那狐女也是好心思,蓮妖修仙道,所取為日月精華,以原身入劫,純淨無垢,對宗生非但無害反有好處,能使宗生百壽。此外她既是應了紅塵,也可為宗生誕育子嗣,而她即将飛仙,内外清靈,子嗣資質必然不凡,往往也有福祿在身,又可保得宗生後半生富貴安穩。”
阮钰想了想,又問:“莫非就沒有壞處?”
應辰道:“若說壞處……我看這蓮妖仙根穩固,大約不到十年即可脫劫而去,介時與宗生的緣分便會斷絕。不過這宗生并非專情之人,便是蓮妖離去,也能留給他豐厚财物,他再娶一個絕色,想必也沒什麼為難。”
阮钰不由感慨:“如此說來,這狐女報恩也算是想得十分周到了。”無須細想,也能知道這宗湘若自此隻有順遂,再無災難可言。他又忽然生出一念,“蓮花秉性高潔,方才那蓮妖想必也是如此,她與宗生之子理應也是高潔之人。若是為官,想來也是清廉?”
應辰神情有些古怪,沒想到那蓮妖尚且不曾嫁于宗生,這書呆子竟就想到了他們的兒子為官,着實是……
但他還是應道:“這是自然。”
阮钰便笑道:“那再過一些年月,小生在官場上又要多一位同道中人了。”他稍作思索,又道,“即便未必政見相同,可隻要心思皆為百姓,也是極好之事。”
應辰對此并無興趣,随意聽阮钰說了幾句,也就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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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言語間,宗湘若已然小心将那紅蓮折斷,帶回家中。他依照狐女之言,以蠟燭灼燒花蒂,便引得蓮妖現身。他叩拜癡纏,蓮妖又化作怪石回避,他再焚香祝禱……幾次推拉來回,蓮妖終究與之相好。
自此宗湘若家中财帛不盡,轉年又為他産下一子,直至六七年後,才飛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