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河而下,河流通暢。
阮钰與應辰這一番下棋,時間便仿佛過得極快,不知不覺間,已又到了一處碼頭。
此地尚不到蘇州,阮、應二人自然也不下船,但憑窗向外看時,卻能瞧見碼頭上有許多行人穿梭,都在登船。
忽然間,阮钰神情微怔,朝一處看去。
應辰也瞥一眼,道:“一條花鯉。”
那是一位身着粉衫的少女,頭頂雙髻,形容嬌俏,瞧着是丫鬟模樣。此刻她步履匆匆,急急忙忙地往船上來,神态頗有焦急。
待上了船,少女使了銀子,才輕撫胸口,微微松了口氣。
此刻,阮钰正同應辰小聲詢問:“是河中的小妖麼?怎不自行渡河,反要坐船?”他現下心神越發明淨,本就敏銳,而那花鯉少女想來是心緒焦急,遮掩不足,便叫他也察覺出來。
應辰落下一粒棋子,閑閑幾句:“不是這河中的妖物。我看她身上帶着龍氣,像是出自淮河,應是那河中龍王哪位兒女的婢子,出來辦事。她若從這河中遊過,理應要同河中同僚打過招呼,而乘船而下,想來是事态緊急,要速去速回。”
阮钰聞言,這才恍然,複又将心力用在下棋上。
不過,還未下幾子,倏然間,外面有人輕輕叩門。
阮钰拈子微頓,妖氣愈近,是那花鯉。
應辰并未理會,隻與阮钰下棋。
那花鯉少女卻是惶急開口:“婢子失禮,還請尊神責罰。”
原來她上得船後,便覺出這船上一道隐隐威壓,雖是極淡、已是收斂過的,但大約是同出水神,對她先天壓制。她覺出之後,惶恐于上船前不曾先行禀報,便急忙過來請安、告罪了。尊神先時不理會她,她就越發憂懼。
應辰自不會與這一隻小妖計較,原本也并非那等處處約束之輩,也就随口一句:“你自去,莫多事。”
花鯉少女聽得,在門外叩首數次,才小心離去。
之後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待到得蘇州,那花鯉少女随衆人一同下船,敖英也極快上岸,去準備車馬。
阮钰稍等了等,待并不很擁擠時,才與應辰徐徐走下船去。
·
蘇杭一帶人傑地靈,山明水秀,乃是個極好的去處。
早年阮钰之父看中此地文風鼎盛且風景秀緻,置辦了多處宅邸,皆是小院、小園一類,布置得極為清雅,隻出租于學子。其中蘇州便有一間極好的宅院,從不外租,隻請人間每月打掃、侍弄内中花草,以待主人入住。
當年阮钰十歲在蘇州林風學院就讀,轉念考中秀才,他本應在學院裡繼續讀書,中舉過後,才住進宅院裡。孰料他父親早逝,隻好回鄉……如今數年過去,他一路遊曆到此,可謂重回故地,一為取之前積存的租子,二來也是想要拜訪幾位從前的夫子,請教學問。
不過現下剛來,宅院雖還在,但這幾年阮钰年紀小,他父親也已去世,便不曾再差人打掃。現下想必已荒廢了,須得休整一番,方可前往。
敖英自将這事攬過,先把阮钰、應辰送到一處酒樓中,請他們在此用飯歇息,自己則去找人收拾屋舍,待做完以後,再來接兩人過去。
阮钰謝過他,也覺得腹中饑餓,就與應辰一起找了個雅座,點了一壺茶水。
應辰叫了菜,接過阮钰遞來的茶盞,喝了一口。
酒樓之中很是熱鬧,在一樓堂中有個說書人,正神情激昂,在說一個“壯士怒斬五通得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