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那書妖,阮钰有些好奇,就問:“通溟兄可知那書妖的來曆?”
應辰略思忖,說道:“書妖因書而生,郎玉柱家中書冊如此之多,父子兩代俱極愛書,藏書又有諸多古本,加之郎玉柱對書中之言笃信不疑,長而久之,書中生靈,化為書妖。”
阮钰若有所思:“如此說來,書妖是因郎兄癡心而生?那她對待郎兄一片真誠,想來也是要報答他的恩情。”
應辰道:“有緣罷了。”
阮钰一想,确是如此。若非郎玉柱癡心,書妖縱然有情也現身不得,可不就是緣分麼?試想他與蛇兄之間,倘若不是那日雷雨交加,他恰好留意到門前的蛇兄,将之帶回家中,過後蛇兄也不會因此來與他相會,并化身為通溟兄一路相伴。
所謂緣分,果然是妙不可言。
先前郎玉柱見應辰稱呼阮钰為“書呆子”,就對阮钰惺惺相惜,待他也大方起來,如今阮钰也因與郎玉柱有類似際遇而對他頗有好感,便想兩人如今已算是熟稔,明日上門時再帶些點心茶水,叫彼此于讀書的間歇能填填肚子,就是君子之交了。
随即阮钰又想起一事,同應辰問道:“對了,通溟兄将糖人放在何處?”
應辰從袖中摸出個匣子來,打開給阮钰瞧。
匣子乃是美玉雕琢而成,極為精緻,内中墊着一層細軟之物,兩個糖人正放在其中。不過糖人雖也精細,但與這玉匣相襯,還是顯得有些怪異。
阮钰忍俊不禁,道:“兄長如此妝點,倒讓這糖人顯得格外不同了。”
應辰撇撇嘴:“有甚可笑?此匣之内萬物不枯,将糖人放在其中,千萬年都是一般模樣。”
阮钰這才明白,頓時說道:“原來如此。”
他原本還想調侃兩句,卻又忽然反應過來——通溟兄連這等寶匣都能拿出,可見是瞧過許多好物的,但他卻肯如此保管區區糖人,若非是重視兩人之間的情誼,又怎會如此?他再想起先前自己竟笑出了聲,就覺得是自己辜負了好友心意,有些不自在起來。
應辰倒沒那麼細膩的心思,先将阮钰模樣的那個糖人拿出來,收入袖中,再把自己模樣的那個連同匣子一起遞了過去。
“這個給你,拿去吧。”
阮钰也的确更想要應辰模樣的,見好友渾不在意,就抹去那點不自在,高高興興地将匣子接過,又趕緊轉身跑到箱籠前,将它跟書匣子仔細放在一處。
如此珍愛之态,都被應辰看在眼裡,叫他唇邊也帶上笑意,隻是待阮钰轉身回來時,應辰又一抿唇,将這抹笑意壓下。
接下來,阮钰去沐浴,應辰則出去取酒菜。
兩人一起用過飯後,阮钰照常讀書作畫等,應辰也照舊看他的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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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阮钰和應辰離開後,郎玉柱回到書房,找出《漢書》第八卷,急匆匆就朝夾在那處的一個紗剪的美人叫嚷:“娘子,娘子!他們走了,你快出來!”
他呼聲落下後,那紗剪的美人坐起身來,眨眼便是一尺多高,再揮一揮袖子走下桌,就是個娉娉婷婷的絕色少女,滿身書卷氣,神态十分動人。
她眨眼而笑,輕輕柔柔地喚道:“相公。”
郎玉柱去拉她的手,抱怨道:“娘子,如玉,一日不見,我好生想你。”
少女掩唇,眸光流轉,說道:“我瞧你與人一同讀書,高興得很,哪裡想念我了?”
郎玉柱有些尴尬,忙說:“還是想念的。讀書雖好,可娘子更好。”
少女嗔他一眼,也不說信不信的話,隻道:“随你如何說,但白日落下的工夫,晚上總得補回來。我先前教你彈的曲子先練一練,之後再下兩盤棋。”
郎玉柱老實應道:“哦,我知了。”
早年他是不願的,可他不聽話,娘子就走了,可叫他傷心極了。如今他已不排斥此道,既然娘子說了,他立即去把琴抱到書房裡來,雙手擱在琴上撫動。
少女素手清揚,已從衣櫃裡拿出幾件破衣裳,對着燈仔仔細細地縫補起來。
郎玉柱一邊彈琴,一邊偷偷瞧少女一眼。
燈下看美人,果然是越看越美的。
郎玉柱低下頭繼續彈琴。
兩人之間的氣氛很是甯靜。
郎玉柱當真聽話,說撫琴就一直撫琴,待少女将衣裳盡數補完,他的琴便也練完了。然後兩人對坐弈棋,兩盤過去,各有輸赢。再然後,郎玉柱規規矩矩地躺在床上,和少女并排睡在一起。
一小會兒後,郎玉柱悄悄拉住少女的手。
少女輕輕說:“今日不成。”
郎玉柱:“哦。”
然後,郎玉柱閉上眼,慢慢睡着了,呼吸也漸漸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