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應。”沒有多猶豫,曾經答應過的事,必須要做。
顧依如願拿到琴和衣,他找地方脫下外衣,套上新的,赫然發現這套衣不是顧玖的尺寸,披上後竟然非常合身,且還是禦寒服飾,他不禁仔細打量了下這衣,衣服上的紋路似曾相似,他拿自己原本的衣服對照,竟是一樣。
富家大少的衣服都是這樣的吧?顧依這麼猜想,他整理好衣裝,抱着琴和舊衣服趕回燕萍居,他不曉得趕上時限沒有,他聽見琴聲,循聲跑上二樓,見郡主在撫琴,下面有兩個顧依沒見過的少年在聽,顧依見有張空桌,便走前去要落座。
悅耳琴聲嘎然而止,郡主高亢的嗓音傳來:“遲到的,過來。”
顧依暗歎一聲苦,走到郡主案前,站直着身,低頭不語。
“明明有衣服,怎麼不早點換來?如此懶散,你還有臉當将帥?”
顧依還是沉默,愛罵就罵,想打就打吧,他毫無抗争的心。
“本郡主今日好生打扮,就是不想打人,你卻偏要惹本郡主不快,不知好歹!”郡主拍桌喊人來。
顧依蓦地有不好的預感。很快,一個穿着薄甲還帶刀的男人進來,看來是郡主的随身護衛。
“郡主有何吩咐?”護衛問。
郡主指顧依,“這學生太頑劣,本郡主沒力氣打,你替本郡主打他五十藤條,必須打疼。”
顧依皺眉,可除此他還能如何?隻能受着。
護衛領命,顧及男女有别,他把顧依帶到樓下,按闆凳上褫了衣打。
顧依調整内息,平複情緒,他勸慰自己,至少現在沒别人看見,隻是很普通的犯錯受責,沒什麼好委屈。
郡主的護衛下手沒有留情,武人的力氣和技巧自然勝于文人,那五十藤條都是穩紮穩打,鞭鞭咬肉,顧依熬得痛苦,唇給咬破,指尖也刮破,冷汗淋漓,最後十幾下的每一藤條下去,他都不由自主擺動飽受痛楚的身軀。
五十藤條如驟雨般地落,很快就打完,不給人一絲喘息,顧依憋得氣息紊亂,胸悶頭疼,一時還站不起來。
那護衛催促,語氣有些憐憫,提醒說再不起來郡主還會罰。
顧依不懷疑護衛的話,他顫抖着起身,擦了擦臉上脖子的汗,落地下凳。
“看你像是個練武的,我勸你一句。”護衛放低聲,顧依才知這護衛原來不曉得他身份。
“郡主吃軟不吃硬,你别太逞強,你看你長得算是一表人才,隻要賣點乖,說話讨好點,郡主不會虧待你。”
顧依明白護衛說這番話時那擠眉弄眼的含義,他有點懷疑是郡主借護衛的口對自己說。
讨好人換取善待不是顧依習慣的事,他從前讓人侮辱他的身體,目的都不是讨好,而是換取果腹的食糧。
顧依覺得自己不需要被人善待,他隻要能活着就夠,反正不管人還是畜,活着活着,終究就死了。
顧依忍住疼痛回到二樓,來到他的空桌,扶着桌面緩慢落座。
郡主此時很專注在聽學生彈琴,她輪流指導并改正坐在顧依前面的那兩個少年,沒有理會顧依,顧依等氣息調勻,才開始研究桌上的琴。
“顧依。”郡主忽然來到顧依桌前。
“是,夫子。”顧依淡淡回應。
“懂不懂五音?”
宮、商、角、徵、羽,顧依聽三弟講過,如此而已。
“不懂。”
郡主站到顧依旁邊,“聽好。”郡主撥弄琴弦,很快地彈了五個音,然後說:“你彈一遍。”
顧依聽得出五音的區别,但沒來得及看見郡主怎麼撥弦,“夫子,能否請您再彈一次?我沒看清。”他不恥下問。
啪!郡主一巴掌打向顧依後腦勺,“你這是怎麼打也不長進?本郡主從來沒有像你這麼不專心上課的學生!”
顧依不回應,他已下決心,他不要讨好郡主,企圖讨好有權有勢的人是個無底洞,他清楚的,他從前無論多努力幹活兒,幹得多快多好,得到的米飯還是吃不飽。
郡主悶哼了聲,要前面一個少年彈出五音,顧依的桌子與少年隔着有五步的距離,顧依認真盯着少年彈,記下少年的指法,接着便依樣畫葫蘆,把手按到弦上。
顧依第一次碰琴弦,他知不能用力,他見過三弟,也見過王藥彈琴,三弟和王藥的手指都細長且靈活,三弟有武功,王藥力氣也不小,不過他和三弟在彈琴的時候,雙手都看不出有在使勁,顧依估摸着兩人的手勁,調整自己的力道去符合,覺得應該會有三分像。
悅耳琴聲傳出,顧依有些震驚,這是他彈出來的嗎?滿目瘡痍的内心仿佛被自己彈出的琴音給治愈,這一刻,顧依感覺自己也許可以和其他人一樣,也許可以不卑、也不賤。
郡主接着要顧依學七音,又教十二律,顧依都能看一次就彈出來。
啪。
郡主把一本樂譜仍在顧依手邊,說:“學起來,明天給我彈,錯一個音,罰站一炷香。”
顧依隻會看着模仿,但不會看譜,他想着是不是要請郡主教,就聽外面傳來鐘聲,是到了午休時間。
顧依和倆少年一齊向郡主行禮,郡主讓倆少年走,把顧依叫來桌前。
“本郡主困乏,不想教課,下堂是書法課,你自個兒到樓下書房拿本帖子臨摹,明日本郡主會檢查。”
顧依心底一樂,不過表面還是冷淡地應是。
郡主斜斜倚在太師椅,懶洋洋的姿勢看來真的很困乏,顧依瞄一眼郡主,想查看郡主面色是否蒼白,若是真的病了,他或許應該去倒杯茶來。
這一看不得了,郡主咬着唇,對他挑眉,顧依還看到郡主胸前衣襟松開了些許,露出部分白皙的肌膚。
顧依連忙收起視線,退開去說,“顧依不打擾夫子休息。”說罷,他便抱起琴跳窗逃走,剛跑下階梯他就聽到摔破東西的聲音,和郡主怒罵一句‘死木頭’。
木頭當然是死的啊。
顧依這會兒不僅傷處火燎着痛,肚子也更餓,他想趁午休趕緊去找管院教授談幹活兒換夥食的事,于是便跑去找,路上他被叫住,叫的是‘殿帥’,聲音有點熟悉,且聲到人到,竟然是席墨生。
“殿帥,皇上傳您進宮。”席墨生說。
慘了。顧依震呆。他……啥也沒學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