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後,最讓神山透苦惱的問題不是他沒有接觸過這個行業,不會操作其相關财務工作,而是如何既能摳出資金發工資,又能在付款賬期内将有限的資金流動起來,于是,他每天幹的事情就是拼命在東牆和西牆之間來回倒騰。
這一切一直到港-黑做起寶石走-私生意才得到有效緩解,但神山透一點都不開心。
因為也就是那時候,被判定為可信之人的他才知道自己入職的這家企業其實是一家皮包公司。
這家公司的真正名字其實叫做港口Mafia。
那麼問題來了,在一家黑-手-黨企業從事财務管理的人,有人相信他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都沒做過嗎?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别說别人了,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但事實就是如此,此前他經手的賬務從表面來看都比較普通,一些微妙的開支在當時的他看來可能是用來打點了,雖然有些違背财會人員的行為準則,但是考慮到這家公司如果再不走點歪路子就要吃西北風了,所以神山透當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全沒有多問。
他也曾因為公司經常出現的巨額贍養費開支而納悶過,但是主管先生告訴他,那是發給那些為公司建立下過汗馬功勞之人的養老金,他就信了,還覺得這家公司怪有人情味的。
但實際上呢,這些撥款壓根不是給什麼前輩的養老金,而是給那些死在港-黑擴建道路上的員工家人的撫恤金,俗稱買命錢。
雖然在森先生面前他沒有表現出什麼,但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開始,神山透就開始琢磨該怎麼辭職了,而促進他下定決心的,還是因為今年夏天的一場亂戰。
龍頭戰争……當地人是這麼稱呼這次事件的。那段時間,整個橫濱完全失去了秩序,光是他經手的戰隕名單就有兩三百人,路上屍骸遍野,流-血-沖-突随處可見,醫療支出的數額更是龐大到令人窒息。
身為普通後勤人員的神山透到最後隻能留在港-黑本部,港-黑的人員已經缺乏到無法分散保護他們的程度,但就算他們将人手都集中了在本部,也還是發生了直攻港-黑大樓事件。
他的直屬上司也在此次偷襲中殒命,神山透隻能臨危上陣,和另一個老熟人坂口安吾一起蹲在地下室進行物資調動和信息管理。
幸而,最後港-黑在這場亂鬥中勝出了。論功行賞的時候,神山透也因為突出的表現和堅持獲得了寶貴的升遷機會,這也算是以他當時還沒有成年的年齡來說,可以稱為“人生赢家”的機緣,但最後神山透還是選擇了放棄。
面對身邊人的不解,神山透嚴肅臉表示:這種在黑-手-黨裡還要做社畜的工作,誰愛做誰做,反正他不做!
辭職這種事對普通公司來說都是一個繁瑣的過程,更不必提是一家涉黑企業了。但好在神山透離職的經驗和求職一樣豐富,在花費了大量的鋪墊和努力後,他還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當然,這也和他的确是什麼都不知道并且一直有意識地避開機密信息有關。
森先生還算好說話,也有可能是他發自肺腑書寫的辭職信觸動了他所剩不多的良心。同意他離崗之餘,森先生還給他早放了半天。雖然這一舉動稍稍打亂了他的時間安排,好在問題不大。
接下來,就是離開港-黑主要勢力範圍橫濱了,不過現在距離離開橫濱的JR出發還有一點時間,考慮到之後他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到這裡了,神山透準備去一下已經心水很久的餐廳嘗一嘗那被前同事各種鼓吹的美味料理。
作為橫濱最熱鬧的商業街之一,中華街除了容納了來自海對面國家的傳統商業單位外,也有不少本地餐飲在此紮堆,而為了留住海外遊客的目光,這裡的日料店也是百花齊放,十分的前衛大膽。
他的前同事太宰治就曾經在其一手創辦的内部雜志上安利過中華街的一家居酒屋。
他的原話是這樣的:“這家店酒一般般,但是老闆的味噌烤帆立貝倒是美味到讓沒有見識的中也一吃之下就不能自已,連着吃了二十四天,最後自己變成了黏糊糊的軟體動物隻能跳着走路的程度哦~~”
盡管後面一段的形容詞有些過于詭異,加上這份周刊最初的創刊就是太宰治用來找另一位同事中原中也的茬,但味道不差這一點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在這一點上他還是很相信這位前同事的品味的,于是他跑去問了對方居酒屋的位置,得到了這位比他年齡還小的青年對他品味的認同。
其實那個時候給他寫地址的太宰治還隆重推薦了這家店用津輕味噌做的味噌蟹鬥,當時那位可是足足用了四十個形容詞來贊美這道令他驚為天人的蟹鬥,但是那個實在太貴了,對于裸辭的神山透來說多多少少也是個負擔。
反正蟹和貝殼鮮味的來源都是谷氨酸鈉,所以用貝殼代替蟹鬥也未嘗不可吧。
嗯……就這麼決定了!今天就奢侈一把,去吃那家的烤扇貝!仿佛是緣分一般,就在神山透下定決心的那刻,他立即在地圖上找到了店鋪的位置。
這,這一定就是命運的邂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