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前,當然也向同行的幾人打過招呼。他們看上去非常拘謹,隻悶聲點頭,也不答話,腦袋垂得很低,或許是因為舟微漪在身側的關系。
和舟微漪這樣的劍道天才相處一處,總是會有些緊張的,何況憧憬他的人數不勝數,這幾名修士說不定也是,才這般害羞,連和我多說一句話也顧不上。
不過我也不在意。
自然,臨行前我沒忘了最重要的事——
我以靈力斬斷凡人将軍手上和肩頸部位的鐐铐,鐵鍊聲落地,動靜不算小。我吩咐暗衛,“将他帶上。”
我委實不是如何細心體貼的人,但看着他身上的髒污血迹,過分微弱的呼吸,也皺了皺眉,轉向舟微漪。
“哥哥。”在讓舟微漪辦事的時候,我還是很客氣的,不冷不熱地喊了一聲,才說,“你身上有沒有帶靈藥?凡人也能用,藥性溫和的那種。”
舟微漪怔了怔,視線才終于落到了将軍處,好像才發現還有這麼個活人似的,不動聲色地開口,“靈藥是帶了。但大多靈氣太盛,他如今的狀況,不适合用。”
“……那就算了。”我開口。
反正按照前世軌迹,他不是因為傷重不治而死的,大概還能多撐一會,誰叫我們這麼多修士加在一起,不提醫修,一個會醫靈術的也沒有。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吩咐暗衛小心些,絕不能再讓他傷勢加重。
“阿慈。”舟微漪湊過來,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恰好擋住了我的視線。
“你要救下這個凡人?”舟微漪問。
就場上的情況,其實也看得出這一點。但舟微漪隻以為對方是被阿慈順手庇佑的凡人,沒想到阿慈表現出來的,居然還有幾分上心。
“是。”這種事我也不必隐瞞。
“這樣啊……”舟微漪微微一頓,依舊含笑道,“我剛才看了一眼,他倒是福澤深厚之人,身具靈根。”
“雖不知資質如何,但修煉入門夠了。我知這附近有一大宗門,掌門和我是忘年交。不如将他托付送去,入門拜師,走上修行之路,也算全這一場見面之緣。”
我心道,舟微漪果然還是心善,考慮得這樣全面。
對一個凡人來說,這的确是再好不過的緣法了。
舟微漪行事妥帖穩當,要那将軍是個普通人,我就丢下随舟微漪安排處理了,但他偏偏不是。
“不行。”我一口回絕,沒有一絲餘地,“不能送他去拜師。”
“我要将他帶回舟家。”又沉吟片刻,補充,“做我貼身侍衛。”
無法。
放人魔出去遊曆未免太危險了,我很清楚,修真界大多散修過的可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我這樣自在,是因為我出身舟家。
但是人魔作為剛踏入道途的凡人,安危無法保證,我怕他哪天就死了。或死于同道争鬥、又或是妖獸口下,都說不定。
這樣的大.麻煩,我卻不能殺他。
最好的方法,竟是将此人壓在眼下,時時看管着。縱使是一顆随時會爆炸的天火雷,但隻要能确保引線不被點燃,那它就是最安全的。
我不能将火引放在别人那裡,唯獨我一人可以掌控。
舟微漪的面色好像變了一下,快得像是我的錯覺。
“如何可以。”
“阿慈,”舟微漪聲音很沉,“他這樣殘缺不堪之人,如何配站在你身邊?”
糟亂的黑發遮掩下,将軍低着頭,看不見他的表情。像是屍體一般僵硬安靜的人,隻有剛才手指微微彎曲了一下,像是想要握緊,又因為手腕骨折無法做到。
我其實有些吃驚,因為舟微漪這樣的人,是很少會用這樣近乎尖銳、粗俗的言語去評價他人的,也果不其然,舟微漪頓了頓,又轉向将軍那處,微揉了揉眉心,“抱歉,一時心直口快說了出來,并非針對你,請見諒。”
這話才算恢複幾分平日的氣度。雖還是暗暗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舟微漪既道了歉,我總不可能再為一個凡人追究他,隻漫不經心道,“有何不堪?身上髒點回去洗漱沐浴就好,舟家又不是供不起熱水。”
至于肢體殘缺,“肉白骨”也是要看情況的,人魔這種狀況,估計要修至出竅期,才能重鑄凡身。
既是做侍衛,當然不能不良于行,那不是成笑話了,也無法掩人耳目。我想舟微漪大概也是想到這一點,才反應激烈了些,不過……
“至于腿,我記得你先前送到庫房一份靈寶,叫‘化神玉’。原本可捏為人形,作為一具身外化身使用,如今隻取一部分,正好可用來捏制斷肢,與原身也無異。”
甚至諷刺一點來說,可以容納修士神魂的“化神玉”,說不定比其本身的體魄還要出色。
那寶物其實是舟微漪送我的玩意,隻是我眼不見心不煩扔去庫房了。如今見舟微漪神色有些微妙,不禁又想起來,我說好不要,如今又要取用,也有些臉紅,開口道,“我拿别的靈器寶物和你換。”
舟微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