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重明沉聲道:“凡人在這麼重的魔氣裡活不過一息,這院子裡已經沒有活物了。”
她說着,擡步往房間裡去,靈枝跟上前,擡頭看了眼屋檐,那道若有似無的窺視在屋檐上消散。
房間中隻昏暗燃着幾道燭火,燭火被從門口吹來的風晃動,照得房内物體的影子也跟着搖晃起來。
而方才進入的謝小姐昏倒在貼滿符紙的床頭,床上睡着一個人,被層層紗幔遮住,看不清身形,隐約是個女子。
兩人上前,靈枝看着地上的謝小姐道:“師父,她死了嗎?”
越重明垂眸道:“隻餘一息尚存。”
說着,她撤了隐匿術法,往謝小姐身體裡打入一道靈氣。
謝小姐悠悠轉醒,看見面前站着兩人,吓了一跳,細細打量她們,見二人腰側佩劍,她神色淡下來,扶着床緩緩站起身道:“你們來,是為了我妹妹,還是為了我家那個魔族?”
靈枝驚訝,她問道:“你知道你家裡有魔族?”
方才謝小姐在門口說的話,半點不像知情者。
“我又不是傻子。”謝小姐嗤笑一聲,但又咳嗽起來,緩了一會,她倚靠在床柱邊道:“我雖然是凡人,我們家族好歹是修真世家,那黑影不就是明明白白的魔氣化身?”
靈枝知道自己問了蠢話,臉上微紅不再開口,越重明卻道:“明知攔門的是魔族,你還敢闖進來?”
“魔族又怎麼樣,哪怕它能将我千刀萬剮,我也絕不能讓爹他們糟蹋小妹的屍骨。”
謝小姐說着,她釀跄一步,擋在床前道:“所以你們,是為何而來?”
“魔族。”
越重明淡淡道,她看着吃力擋在床前的謝小姐,說道:“那裡的,不是你妹妹。”
“胡說!”謝小姐反駁,她眼眶微紅,喘着氣道:“我小妹死在這張床上,是我親眼看着她咽氣,這裡的人怎麼會不是我妹妹!”
那層層紗幔被她緊緊攥住,身後的床上人影朦胧。
“那你敢揭開看一眼嗎?”
越重明問道,謝小姐愣住,她緊咬下唇,良久,才轉身顫抖着手,隻敢将紗幔掀開一角,靈枝隐約窺見床上女子的靜谧睡顔,模樣乖巧。
“不會的……”謝小姐聲音顫抖道,她面無血色,無力地滑坐到地上,一口血噴出,将她衣襟刺繡染的通紅。
“不會的……不會的……爹不可能會這樣的……他們不會做出這種事的!他們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謝小姐伏在床邊哀恸哭喊:“爹!她可是你的女兒啊!她可是你最喜歡的女兒啊!你怎麼能!你們怎麼能啊!!!!”
靈枝上前一步,問師父:“她這是……怎麼了?”
“謝家的小女兒——謝蘊,天生靈骨卻不幸隕落,三魂七魄來不及留住,許是将靈骨煉制了,用來裝魂魄。”
不過,若真是為了留住魂魄而煉制靈骨,恐怕也不必瞞着謝小姐,謝小姐也不會哭的這樣悲戚,她應該知道點什麼。
謝小姐哭着又劇烈咳嗽起來,一口氣差點沒緩上來,靈枝手中攏起靈氣,走到她身後,将靈氣注入謝小姐體内,她這才好些,擡起頭滿臉淚痕地看着兩人。
謝小姐妝容都哭花了,一臉胭脂水粉融開,口中鮮血流出,活像厲鬼,謝小姐對着兩人,眼中刺骨恨意,一字一句道:“你說錯了,我妹妹的靈骨是被我父親送給了魔族,其實我早有覺察,但我一直不願相信,沒想到他為了與魔族勾結,竟然把妹妹……”
說到這,她哽咽起來,靈枝看得也跟着難過,眼眶通紅。
謝小姐釀跄站起,靈枝連忙扶着她,謝小姐看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些許,繼續道:“今日你們為魔族而來,我便告訴你們,這謝家除卻奴仆之外,上下兩百人皆已被魔氣侵蝕。”
越重明對謝小姐道:“那你知道這床上是誰嗎?”
“不知道,我隻知道是魔族送來的,她們沒有自我,隻能待在貼有這種符紙的地方,”她看着床頭符紙,恨恨道:“魔族送了不少這種人來。”
“那些人現在被關在哪?”
靈枝急切問道,謝小姐看了她一眼,緩聲說道:“在這院子裡的假山旁,有個密道,你們去看看罷。”
“我們一起……”
“不必了,”謝小姐疲憊地搖頭,她推開靈枝扶着床坐下,說道:“我知道我快死了,但至少讓我死的時候,能和妹妹死在一塊。”
謝小姐又吐了一口血,靠在床頭道:“你們走吧。”
靈枝見狀,不再勉強她,隻是認真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謝小姐微愣,她對靈枝輕笑一聲,回答:“謝回雲。”
“那下面有幾分危險,你們小心。”
說罷,謝回雲從懷中拿出一塊染血玉佩,她交給靈枝,随後閉上眼,生機漸去。
靈枝握緊還帶着溫熱的玉佩,血漬沾上指尖,她輕聲道:“再見,回雲姐姐。”
她和姐姐一樣溫柔,靈枝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