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臨生再醒來,大殿的屋梁高設于頂,四方皆由紅漆圓柱支撐,床與床之間隔着水藍輕紗,是個臨時設置收集傷員的場所。
他感覺身上一股壓力,上手往那重物處推了推,“哎呀!”伴随着成年男子的發嗲,沐臨生先是蹙眉疑惑道“你......誰呀?”。
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一摸暮藍色的塗料夾雜着姜黃,又朝抱着自己的男子看去,對方熟悉和善的面容抵擋住了陌生感,沐臨生心想“他這花钿怎麼還掉色~”
隻見男子雙手環住他的腰身,一隻腳自然而然耷拉在沐臨生腿間,擡起頭來無辜眼望着他,額上花钿所裝飾的白珠也移了位置,偏斜向左上額,男子咬着手指道“小遙兒想要喝NeiNei。”
沐臨生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又看了看自己胸口處,全是這七尺大男兒流的哈喇子,猜出對方大概患有什麼腦疾,沐臨生尬咳心道:“咳咳咳,喝NeiNei? 這人怕是有什麼腦疾,最好先不要招惹,萬一發起癫來失控傷人就不好了。”
“關鍵是我是男人呀,怎麼喝?!就算是女的,啊不對,女的更不行,這麼爬上陌生人的床會被當打吧。”
沐臨生忍着想上手打的沖動,微微支撐起腰身喊道:“誰家一米八的大孩子爬錯了床,他好像餓啦!”
而小遙兒則因害怕掉下床,趁勢更抱緊一些。
無人來認領,沐臨生隻得先和他交涉“這位年輕的公子,額...應該是叫小遙兒,你可不可以先從哥哥身上下來。”
小瑤兒聽懂了他的話,乖巧的松開手,隻是眼裡還是帶着些不舍:“哥哥不喜歡小遙兒,所以也不想給小遙兒喝NeiNei?”
再次聽到這個詞語,沐臨生瞬時呆立,石化懊惱,“可是我沒有呀......”
這時沐臨生腹内傳來饑餓感“咕隆咕隆。”
小遙兒見狀轉身穿過水藍輕紗,取來肉包子道:“那我拿肉包子跟哥哥換!”他指了指沐臨生側案前的陶瓷罐。
沐臨生揭開了湯蓋,裡面裝着青菜粥,“原是如此,這陶瓷罐和市面上裝豆奶的瓶子長得很像!”
睡在側床上的小遙兒誤以為是豆奶,瞧見想喝,沐臨生又一直未醒。正在他想着怎麼和小遙兒解釋時,一位小弟子穿過水藍輕紗阻止道:“聞與師兄,這位公子是犯的胃病才來的,肉包子帶有葷腥,他現在可吃不了。”
“啊......”小遙兒聞言難過起來,沐臨生連忙哄道:“你看,哥哥這白瓷罐裡裝的也不是豆奶。”他打開了蓋子,展示于小遙兒看,想摸摸他的腦袋,又反應過來對方是個成年男人,轉而輕拍他的肩膀。
沐臨生道:“小遙兒要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離開了此處,想喝什麼都可以。”
“嗯!那哥哥也要早日康複。”小遙兒眉頭舒展開來。待兩人說完話,側旁的小弟子随即行禮賠罪,将小遙兒帶離。
把粥吃完,沐臨生下了步子四處探看,這個大殿總共有八張床,住的都是些昏睡病人,人于人之間以輕紗相隔作間舍,和清水鎮的“濟世堂”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隻是這裡更大一些。
邁過門欄,山明水秀映入眼底,一群飛鶴環着天坑撲翅,擦着沐臨生的視線而過。“呵!”沐臨生先是震驚,等白鶴飛遠,大膽的往前看,原是數以千計相似的建築物,圍繞着天坑行成了一個圓環。
就在沐臨生右邊的高樓,這個圈并沒有銜接住,上方高挂着“仲民堂”三字匾,像是故意敞開一個開口,内外融通,反而包羅萬象。
開口高處是各類珍禽穿梭于其間,開口平處是排列着隊伍的人,綿延不絕,開口的低處是一方清澈的水潭,分劃成涓涓細流。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沐臨生此時心想,“在這地方,水裡面會有龍嗎?”想着想着就差不多應驗,幾條銀白色的大魚躍身翻過,激起朵朵浪花,綻放于半空,魚尾拖拽出一道光彩,再沒入水底。
這種地方大魚是不願委屈的,要麼就是水潭底部别有洞天,要麼就是真的喜歡選擇留下。此處風和日麗,巧奪天工,隻是循山而建,不比海大,剛剛那是魚骨頭蹲酥麻了,伸了個懶腰。
“公子你醒了。”一位循道院的女弟子叫住沐臨生。沐臨生瞧見她腰側的醫牌,躬身答謝:“多些若水姑娘相救。”
若水醫師笑着關切道:“不必言謝,昨日見你還處于昏睡當中,時而惡心嘔吐,吐出來的東西又多為平常谷物......”
她想了想又好奇道:“既然是平常的谷物,變質了就會有味道,我探着公子也并未有味覺嗅覺上的阻塞,為何如此會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沐臨生聽後窘迫道:“是在下作繭自縛了,每每遇事心不在焉,這才誤食了變質的東西。”
若水醫師道:“嗯,變質的東西就如同毒藥,入口的食物還是要多加分辨,細嚼慢咽的好。”
沐臨生道:“姑娘提醒的是,臨生一定謹記。”
若水醫師道:“那日我剛到下蛋村,看見你正在給村裡的災民醫治,那些災民後來都被轉移到仲民堂,經過簡單的包紮處理,差不多都回去了”
沐臨生松心道:“那就好,我從小跟着師傅學過一些簡單的醫術,所以常見的病症都懂得一些。”
若水醫師道“歐? 那敢問公子的師傅出自何人,他教的很好啊~”
沐臨生低下眼簾:“家師名為舟弄,他已經不在了......”
若水醫師見挑了不該提的話茬,解釋道:“公子莫要傷心,我隻是見公子醫技超群,想要将你引薦給大醫師,沒想到...卻提了不敢提的事。”
“沒有關系,我已經好了。”沐臨生強笑,後又思考起對方的話,回問道“不過照姑娘的意思,循道院現在還很缺人?”
若水醫師看了看那長長的隊伍,發起牢騷:“許久未曾來過新人,我們這兒一直都很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