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修者中亦有音修,但他們常以古琴洞箫為法器,很少有使用二胡的音修。林卻雖非音修,但他認為既然學習一樣東西就要學到極緻,所以他的曲子不隻有悅耳一個特點。
還能清心定氣。
月光照在林卻身上,悠揚的調子如有實質,嶺南城本地的曲子溫和綿長,用二胡奏出别有一番韻味。與林卻圍坐的三人仔細聆聽,不遠處的幾位盧家修者卻昏昏欲睡。
一曲完畢,林卻放下琴弓高聲詢問:“諸位可是困頓了?看來我這琴聲竟還有催眠的效果。”
那幾人應和着起身,果然個個臉上困意明顯,隻得連連告饒說要回房安寝。
“勞煩諸位替我們向與宋妹妹告個饒,聽了魔神的曲子實在太過困頓,撐不住了。”
譚雲樓點頭應是,目送他們離去。
“索性他們還沒有回來,我在拉一會兒。”林卻的目光專注的放在那兩根弦上,低聲說,“說起來這也算是我譜的曲子。”
他的人生并沒有如何經曆過大喜大悲,有的隻是大段大段的虛無與空白,還有對世間一切的好奇探索。但是譜曲之人似乎必須要有這樣的感情經曆,才能夠譜寫出感情豐沛的曲子,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曲子裡缺了些什麼。
“平淡如水,聽了跟沒聽一樣。”譚雲樓銳評,挨了陸之流一腳。
“能把一首曲子譜寫的如此平淡,還不帶一絲感情,這也算是一種能力。”陸之流認真地說,“林卻,你很合适做清心者。”
清心者,佛修的一種職業,靠着無悲無喜的語調和動作,安撫走火入魔的修者。
林卻:“謝謝誇獎,下次不要再誇了。”
他轉頭拉起了幽怨的小調,在場衆人忍不住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這是在做什麼,生離死别呢?”玉光站在花園門口聲如洪鐘,把林卻吓得手一抖,弓弦錯開歪了一個令人牙酸的調子。
盧與宋提着花燈從他身後走過來。
“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譚雲樓起身招呼自家師妹,并且告知那幾位盧家修士回去睡覺的事。
“無妨,也是我跟玉光回來的有些晚,兄長們等得困了也情有可原。”她雖然極力掩飾,但仍能看出有些失落。
“可不是,他們都是林卻拉二胡給拉走的。”譚雲樓賤兮兮的補充。
林卻一弓弦砸他後腦勺,“安眠曲懂不懂,平時想聽都聽不到。”
譚雲樓被他砸得嗷嗷直叫,一個閃身躲到了陸之流身後,卻被林卻再次正中眉心。
“嗷!”
盧雪深給兩位長輩倒了桂花蜜酒,就着皎潔月色和林卻的二胡聲,一齊賞月。哪怕明日便要分别,今日的月光是大家一同在賞,這邊足夠了。
月下丹桂幽香,親朋摯友齊聚,此夜永記。
——
次日一早林卻和盧雪深送走盧與宋後到了城外,普度寺的佛修們也正準備啟程。
為了不打擾城内安甯,大批的光頭自然沒有進城,隻在城外安營紮寨,現在收拾起來也很方便。
“我們稍後就走,三日左右回來。”陸之流說,他擡頭看了天空,“過不多久要下雨,你們還是快些回去,不必送了。”
譚雲樓也揮揮手:“林卻,小雪深,三日後見。”
目送他們遠去,二人慢慢走在官道上。
“如今這嶺南城隻剩你我和玉光掌門,一時竟有些空落。”林卻慢慢的說。
“短暫的分離而已,等一等就好了,就好像您每次外出我等您一樣。”盧雪深跟在他身邊說。
林卻想了想,覺得也是,他不過在嶺南待了半月,卻感覺已經在這裡待了很久了。難道是因為事情太多了嗎?
天色陰沉沉的,官道兩旁的樹被吹的沙沙作響,林卻牽着盧雪深的走加快了腳步,在路過一棵樹時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父親?”
林卻表情有些意外,指着那棵樹說,“這上面有個剛開啟靈智的小妖。”
凡間靈氣稀薄,妖族更是從不踏足,更遑論在這裡開啟靈智,必得是有莫大的機緣才行。
“哪呢?”盧雪深走近看,發現這是一棵荔枝樹,之所以能夠認出來,是因為樹上還有一點殘留的荔枝殼。
一整棵樹竟是一枚荔枝都沒有了。
“在那。”林卻指着樹幹夾縫裡那隻橙紅色的小蟲,“荔枝椿象,也叫石背,依着荔枝樹活。”
林卻又打量起整棵樹,“荔枝居然一顆都沒有了,這小妖不會是被氣得開靈智了吧?有意思得很。”
盧雪深微微蹙眉,“它這樣還能活嗎?”
林卻思索片刻,“我記得前兩天買了些荔枝還沒吃完,放你儲物空間保鮮了。你給它一顆讓它寄生躲避天敵,說不定還能活。”
盧雪深依言将荔枝找了出來,一股腦将十幾顆荔枝全放在了樹幹上,有些沒放穩還掉了幾顆。
“雪深,你是生怕沒有人發現嗎?”林卻無奈。
盧雪深一臉無辜:“它萬一不夠吃怎麼辦?”
林卻拿他沒辦法,最後給整棵荔枝樹下了個障眼法才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