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有三輛,六人兩兩一輛,趕在早市剛開時已經到達了寺廟大門口。
站在石門前可以看到寺廟大門進入走過樹院子便是大殿,走過大殿後面分為東西塔院。大門前設有彩棚帳幕賣飛禽貓犬,隻是因為今日并不是什麼特别的日子,攤販也隻有零星幾家。
進廟上香的香客也有許多,往往是去指定地點供了香火便離開,無人高聲喧嘩,隻有鐘聲時不時回蕩,十分清幽。
衆人進去石門,庭院内紅樹三兩棵,紅樹身後便是壁畫,歡喜母圖栩栩如生。
“我原定的是咱們在寺内暫住三日,回去後剛好趕上中秋宴,諸位意下如何?”趁着未進大殿,玉光詢問衆人。
“玉公子安排便是。”譚雲樓回答,出門在外,他自然不能稱他為掌門。
“好,禅房便在東塔院,若是累了,随時可以歇憩。”
至此,六人分散開來。本不是需要随時聚在一起的少年人,交待清楚事情後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玉光和盧與宋被小沙彌帶着去見主持了,陸之流很明顯對大殿有興趣,譚雲樓便拉着他去到處轉轉,歡喜母圖下隻剩了林卻與盧雪深二人。
“雪深,要到處走走嗎?”林卻問他。
“想去看看百戲圖。”
寺廟内常畫有各種各樣的百戲圖,林卻找了個小沙彌詢問,得知寺内的百戲圖在大殿對面的琉璃塔上。
小沙彌明顯有自己的事要忙,二人問路之後沒有讓他幫忙帶路。玉光說過四百八十寺并不大,迷路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左右也是閑來無事,二人便決定依着感覺去找那琉璃塔。
今日的晨光依舊溫暖,林卻穿了一件明黃色的外袍。夏日繁景,他走在院裡樹下像一個行走的發光體。
林卻常穿明黃色的衣裳,隻因這顔色看起來明快輕松,穿在身上也會覺得心情舒暢,特别是在這夏日的碧波裡尤為明顯。春花消弭在熱氣裡,隻餘下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洋,若是他再不穿些明快的顔色,那生活當真是所淡無味。
“之流先生是佛修,所以平時我也有學過一點佛法。凡間寺廟雖與普度寺有所不同,但奉行的大體思想竟有九分的相似。”盧雪深感慨萬千。
一路從大殿穿過去,香客供奉的東西數不勝數。二人将尊像下叙述的事迹和浮雕壁畫的内容一一浏覽,竟也看到了許多有趣的故事。
“确實,三界之内唯獨佛修最為純善,無論是人間寺廟還是魔界禅院,他們遵循的理念始終如一。”
特别是普度寺的和尚,也不知是修佛修得太過還是怎麼的,大多數都有随時奉獻的覺悟,就連林卻都不敢輕易去招惹。
“還有,據說最近佛子有了要降世的消息,之流可曾與你提過?”林卻突然想起前幾天在案前不經意掃過的文書。
“先生提過一次,說佛子天生聖體,降世後必會遭怨靈觊觎,但他已經交給了生台師兄處理此事,想必定能找到佛子。”
生台是期之尊者的唯二的徒弟之一,現任普度寺主持一職,林卻有次出門偶遇過他一次,隻覺得是個笑眯眯的酒肉和尚,不太正經,不像陸之流教出來的,倒像是譚雲樓教出來的性子。
“如此,那就靜待佳音了。”隻是這個佳音究竟是關于佛子還是盧秋,他尚不确定。
林卻停步在台階下,仰頭,琉璃塔已經到了。
那是一座僅有三層高的寶塔,塔外鋪了一層色彩斑斓的琉璃瓦,每個檐角都挂有紋路繁雜的六角銅鈴,風一吹,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琉璃塔便發出清脆的樂聲。
這座琉璃塔在出發前玉光便提過一次,它有名的不是琉璃塔本身,而是每層樓憑欄上挂着的紅色祈福木牌。
有所求的香客隻需花上一百文便可從沙彌那裡取得一空白的祈福木牌,木牌上的字随心所欲。寺内提供的金墨,寫出來的字折射着金閃閃的光芒,好看得緊,再經過琉璃反射竟渡了一層光暈。
所以即便木牌賣上一百文也有的是人搶着賣,整個琉璃塔的憑欄都被挂得滿滿當當,一片紅。
“先去看百戲圖嗎?”林卻問盧雪深。
“先不急,父親可要寫上一塊木牌?”盧雪深看着有些躍躍欲試。
“我沒什麼要寫的,寫這個也不過是一種寄托——”
盧雪深已經拉着他到了塔下的沙彌面前。
“客施主,今日限量的木牌已經賣完了,煩請明日再來。”
那是個白須老沙彌,想來年歲已經很大了,說話都慢吞吞的,即便說起拒絕的話也很難有人對他心生憤怒。
“啊?”盧雪深驚訝又有些失落,“這麼快嗎?”
“琉璃塔承載的願望太多,所以現在一日隻供應五塊。”老沙彌解釋。
林卻了然,那些牌子一個個挂上去好看是好看,但着實有些沉,廟裡的人也不好将它們解下來,隻好限制販賣量。
“這位師傅,木牌既是賣完了,那平安帶可還有嗎?”林卻将一塊金子放在了小木桌上。
老沙彌下垂的眼睛閃過一抹精光,那塊金子瞬間變成了兩條大紅色的綢帶,上面還有金線繡制而成的蓮華紋樣。
“好,好快的手。”盧雪深眼睛睜大,滿臉不可置信。
林卻笑眯眯接過兩條平安帶,道謝後拉着盧雪深到一旁的回廊找了個位置坐下。
“父親,我原以為那老師傅會很——”十五歲的少年見過的人有些少,竟一時找不出來形容詞。
“處世之道不同,天下佛修、沙彌皆不會是同一個樣子。”林卻将其中一條平安帶遞給他,摩挲了幾下料子,“這紅綢怕是從哪位高僧的袈裟上拆下來的,看來寺内人才濟濟。”
盧雪深再次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