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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不愧是荔枝産地,該說不說荔枝盛季是真心便宜。廚娘每日趕早集都會帶來剛從樹上摘下的新鮮荔枝。
荔枝吃多了上火,所以她帶的也比較少,當天就能吃完。林卻每天吃十幾枚,三天嘴上就起了個小小的燎泡,林斜源便不許他再多食。
“荔枝季過了,我們便去西北吧。”林卻提議。
他們在嶺南也待了好幾個月,既然是遊覽山川,肯定是不可能長久停留在一個地方的。
“也好,這處宅子便留着,下人也留幾個好的守在這裡。”林斜源點頭,次日便吩咐遣散了些多餘的人。他們簽的是月契,未滿一月也算一月結了月錢,為此下人們還依依不舍。
後面得知兩位公子要離開嶺南,還送了些當地的特産給他們帶走。
林卻他們走之前也告知了書院較熟識的人,私下結交不能,但臨别相送卻再正常不過。林卻一一寒暄了幾句,左休果然沒來,向來是留在了京都府。
“朋友們,山高路遠,後會有期。”
他與林斜源上了馬,頭也不回的出了城。這一樣一來,也算是徹底斷了有些心懷僥幸之人的心思,同樣也能讓這些學子将心思放在學習上。
嶺南往西北奔波一路,隻是林卻和林斜源走得慢慢悠悠,時不時停下幾天到處亂逛。這樣停停走走算下來,竟也走了半年。
“本就是随意定下的目标,不急着去,多看看沿途風景也好。”林斜源說。
林卻點頭。
西北風沙,西部雪山,南邊大洋,他們繞着國境線走了一圈,最後停在東南方的天水河。
時間在沿途風景上停留,每每年關都有京都府寄來的珍寶。徐衰蘭的治理能力确實高,有這樣一個完全不顧自己死活的皇帝,即便朝臣們苦不堪言都沒人敢抱怨一句。
偶爾有京都府的消息傳到他們這裡,往往是哪個大臣勸徐衰蘭勞逸結合,被徐衰蘭一封旨意強行退休。或是左休在朝堂風生水起如魚得水,與徐衰蘭配合着清除貪官污吏。
“徐小姐果然很努力,她中了毒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完全是拼着一口氣不要也勵精圖治。”林卻感歎。
距離他們離開京都府也快過去了近十年,近不惑之年的林斜源越來越成熟,人越老越有韻味,林卻對此十分贊同。
“呵。”林斜源冷哼,他最近像是更年期到了。
這裡離天水河隻有半天的馬程,周圍坐落的最近的城鎮都在幾十裡外。林卻和林斜源在村莊裡建了個小院,日用品和零嘴都是每三天趕集一次買齊,其餘的零食瓜果都在山上可以找到。
林卻經常跟着小孩上山,他現在雖也到而立,但因為長得小所以面上并不明顯,再加上他自來熟和率真的性質,很容易就能跟他們打成一片。
林斜源:“哼。”
林卻嘿嘿笑兩聲,出了門去,窗戶被林斜源重重阖上。
太陽快要落山時林卻終于自己一個人下了山來,其餘孩子早早的就回了家,林卻一個人在山上待到很晚。
小院裡的林斜源自然知道那些孩子什麼時候回來,在院裡左等右等等不到林卻,正要出門去尋找時,一朵嬌豔欲滴的海棠花枝從窗外探了進來。
林斜源将手上正在拆分的布料放在一邊,轉眸探看那支海棠花時,伸出去的手被人扣住了。
他擡眼,窗外之人笑得燦爛。
山上有海棠,不過難以尋找。農人往往種的都是些易活可食用的植株,沒人會大老遠将海棠移栽到這裡。
這裡四季分明,春去秋來時間很快輪回,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着。林卻很多奇思妙想,時不時拉着林斜源到處跑,但最後終歸是要回到天水河邊的這處小院來。
林斜源總是追着他,林卻也會停下腳步等待,走走停停的到了林斜源走不動的那一天。
“是你先離開呢。”
那時林斜源正過完四十七歲生辰,林卻知他早被那些慢性毒和心衰力竭傷了根本,一路上也緊着放松惬意的路程走,卻還是挽留不住林斜源加速流逝到生命。
他的生命在四十七歲畫上了句點,皇陵裡的人太多,林斜源喜靜,他便把他葬在了小院子裡。
守過頭七,林卻日日安睡飲食如常,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并不太過悲痛,他們還會再相遇。
消息是林卻親自帶給徐衰蘭的,這就意味着天子命格完全落到了她身上。她以往所積攢的功德政績完全凝實,看上去亮閃閃的。
“節哀。”
徐衰蘭身着深黑的龍紋外袍,随着年歲的增長她看上去沉穩又有威嚴。兩人已經二十年未見,林卻記憶裡那個穿着明豔的徐小姐身影依舊存在。
“沒有什麼值得哀傷,我們終會再見。”
小五最終還是跟在徐衰蘭身邊做了暗衛統領,林卻來的時候察覺到了他的氣息。他做了暗衛統領,小五這個名字也就不用更改,實在是方便。
之後徐衰蘭安排林卻在宮裡住下,林卻欣然應允。他此來皇城本就是來看着徐衰蘭死,待她一死,有天子命格和功德加身,轉世為修真者闆上釘釘。介時她心願已了,幻境便會不攻而破。
這麼多年下來幻境裡溢散的力量已全被林卻收歸己有,他很擅長等待自然不急于一時。
“沒想着自己要個孩子嗎?”林卻某天突然問徐衰蘭。
他的問題讓徐衰蘭很疑惑。
“朕若生子,萬一出了意外,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
林卻的話也算是提醒到她,她身體也毒摧殘過,怕是活不到壽終正寝,是時候選個繼承人。
隻是後來小五偷偷告訴林卻,其實徐衰蘭也曾懷過他的孩子。隻一次沒喝避孕藥就有了。那段時間徐衰蘭将小五派到京都府外做任務,自己偷偷流掉了那個孩子。
之後她從旁支的旁支過繼了幾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交給太傅教導,男女都有,擇優錄取。他們身上皇室血脈稀薄,但聊勝于無。
此事便就此定下,朝堂也不免有反對之聲,但徐衰蘭現在完全是君主專政,聲息很快就被壓下。
她做得決策很清醒,皇權不是她看中的東西,畢竟是内心有堅定目标的人。
林卻在皇宮的養老生活也算是惬意,隻是沒幾年徐衰蘭的身體就開始衰敗。有當年所中之毒的原因,也有這二十餘年她壓榨自己的原因。
“你今年也才四十五歲,怎麼會活得沒有林斜源久呢?看來我要賭輸了。”林卻站在她寝殿那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