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就是他家了,地兒有點偏。”
張屠戶一聲,将宋澄碧從思緒中喚回,映入眼簾的卻是幾間破土屋。屋子雖破,院子倒寬敞,四周冷冷清清,除了幾間破舊的豬圈,就隻剩下一條蜿蜒的小溪,正是村裡那條溪流的最下遊。似是因為常年淘洗豬肉,水色混濁,透着點血色的暗黃,隐約間還散發着腥臭的氣味。
這劉家老大的房子真是偏僻,都出村好一段路了才到。
張屠戶跳下車去喊人,宋澄碧幾人則留在不遠處的車上,默默打量着四周。
“劉家老大在不?你娘幹啥去啦?”張屠戶為了避嫌,隻在院門口高聲喊着,并未跨進裡屋門。
江江見張屠戶走遠了聽不到,便湊到宋澄碧二人身邊,低聲說道:“這地方不對勁兒。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殺豬的緣故,四周怨氣重得很,尤其是那條小溪,叫人渾身不舒服。”
經張屠戶這麼一喊,沒一會兒,屋裡走出來一個小媳婦兒,年紀輕輕,大約十八九歲。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面龐卻是白淨細膩,與村裡風吹日曬的婦女們格格不入,一看就知不怎麼幹農活。
“哎呀!張叔來啦。哎呦,俺家男人和他娘都不在,晌午去隔壁村幫忙了,估摸着一會兒就回來。您家來坐坐,稍微一等。”她笑容爽朗招呼着。
張屠戶原就是來辦事的,幾人也沒有異議,便跟着小媳婦進了屋。
然而,一踏進門,宋澄碧就皺起了眉頭。
隻見屋裡上上下下沒個幹淨地方,亂得像個馬圈。水桶裡一大摞的碗筷早就發出酸臭味,可也沒人管,就這麼放着,湊近了聞着都有些嗆嗓子;床上全是食物碎渣,和揉皺了的糕點紙,有些還被壓在枕頭底下,沾上幾根長頭發;被子似乎很久沒疊,就中間一塊好布,黑乎乎的,被角都露出破棉絮來,油膩膩地粘在一塊兒。小媳婦拉開被子讓他們坐在床上,床單和被罩裡邊都是黑的油泥,太陽一照亮的反光。
屋裡能算得上幹淨的地方,竟然是一處角落,那裡堆放着一些破布頭子,上頭沾着黃毛,地上還放着個破瓷碗,瞅着倒像是個狗窩。
饒是宋澄碧再如何沉穩,此時也不禁心生厭惡。他緊了緊懷裡的小鼬,生怕它下去亂跑。
其他三人也都面露難色,張屠戶更是一臉不好意思,估計他自己也從未進過這屋子,沒料到劉家老大家裡竟是如此光景。
“大家坐啊!”小媳婦兒見幾人杵在那也不動彈,熱情地招呼道。
四人環顧屋裡,無處下腚。
小媳婦兒卻是沒感覺到幾人的窘迫,還急忙跑去廚房,取了幾個瓷碗出來,給衆人倒水。
“路上熱了吧,喝點水解解渴。”她遞過碗來。
宋澄碧接過一看,那碗沿上粘着風幹的面條疙瘩,碗底還有沒洗淨的大米粒,摸着背面,粗的像草紙,他心裡一陣作嘔,但還是強忍着不動聲色,端起碗作勢要喝。
其他三人也是強忍着不适,勉強端着碗做做樣子。
“要是餓了,家裡還有些野菜,我給大家炒點。”小媳婦仍不死心,熱情地說。
幾人連忙擺手,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
“不用了,真不用了,太麻煩您了!”
“多謝劉家嫂子,俺們真不餓。”幾人紛紛婉拒。
小媳婦見狀,依舊笑着說道:“哈哈,我看你們是城裡來的吧,怕咱村裡的招待不周。”
江江忙賠笑道:“不不不,咱們粗茶淡飯慣了,哪裡會嫌棄。”他話音剛落,屋外豬圈裡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幾頭豬亂哄哄地叫喚起來。
“不打緊,是外頭的豬在鬧騰。”小媳婦聽了,不以為然地說。
江江皺了皺眉,問道:“他們天天這麼鬧嗎?那睡覺時不吵嗎?”他心中其實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未問出口:這些豬天天吃不飽,哪來的力氣這麼能鬧騰?若不是邪祟附身,很難說得通啊。
誰料,江江的話音剛落,屋外的騷動愈發激烈起來,那些豬就跟碰上狗熊攆它們似的,在豬圈口嗷嗷亂叫。
宋澄碧起了疑心,他敏銳地察覺到豬的叫聲不是無組織無紀律的亂叫,而像是幾頭豬通了心一般,那種感覺就像......幾頭豬其實用的是一個腦子。而且四周的氣氛越來越奇怪,如果說之前的戾氣隻有江江這樣的修道人能感覺到,那現在連他這樣的普通人都能覺出來不對勁。小鼬似是擔心它,也從懷裡探出腦袋打量四周。宋澄碧沒有立刻說話,把目光投向了江江和寇缈,二人都是修道之人,想來早已察覺到異狀。
江江收到宋澄碧的眼神,與寇缈對視一眼,二人心中已然明了。江江偷偷從袖子裡取出乾坤囊,打算拿出來金芒盞。
宋澄碧并不知曉金芒盞的具體使用方法,隻見江江嘴唇微動,開始默念起一道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