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留風愣了一下,微俯下身,從楚星回的指尖銜走了那顆紅色的果子。
他笑着偏頭看向楚星回:“嗯,确實挺甜的。”
楚星回感覺自己指尖仿佛被燙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夜色掩映之下,沒有人能看到他表情一瞬間的不自然。
兩個人并肩走在長街上。
謝留風百無聊賴地擺弄了一下他的羅盤,看着羅盤指針仿若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轉,又把羅盤收了起來。
楚星回問他:“你說要回收的東西,是上次木樓裡那個‘名’嗎?”
謝留風并不瞞他:“很敏銳嘛。那東西原本被好好鎮着,再放個幾百年也就被消磨幹淨了。隻是不巧最近有人在打它的主意,便也隻能提前挖出來手動銷毀了。”
楚星回有些好奇:“這件事……我可以問嗎?”
謝留風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一堆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還能有什麼禁忌不成。隻是對你來說還有些遠,我便沒同你講過。”
“或者說,很少有人會對你們這些剛入道的小輩講這些事……畢竟目标這種東西,需要足夠完美無瑕才能最大限度地激起人們接近的動力。”
他看向楚星回,問他的意思:“剛好現在有時間,我可以跟你講,你确定要聽嗎?”
楚星回想了想,鄭重點了點頭。
謝留風問他:“修仙修到頭都是要飛升成神成仙的,但你知道修仙界已經有多久沒人飛升了嗎?”
楚星回查閱過修仙界的史書,對相關記載有些印象:“大約兩千年……最後一位飛升的前輩在一千九百多年前。大多數人都猜測,如今修仙界的靈氣濃度比兩千年前降了許多,導緻修士修行越發不易了。”
“嗯,這些是普遍的記載,畢竟飛升确實距修士們越來越遠了,總要有個合理的解釋。”謝留風伸出手指,指尖聚了一點空氣中的靈力,“但事實上,如今修仙界的靈氣濃度,跟兩千年前并無不同。”
“有區别的,其實是此界的氣運。”
氣運是一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它的作用也許隻是讓一個人在夜晚放工回家的時候避開沒點燈的那條路,也許能讓一個人擺脫一個必死無疑的選擇。
謝留風繼續道:“我記得你挺喜歡劍尊的,那你應該知道,此界五百年之前,曾出現過‘神降’一事吧?”
楚星回點了點頭:“五百年前,曾有上界的人降臨過此界。”
其實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下界飛升上界的通道是單向的,按照常理來說上界的人不能幹擾下界的秩序。
但無論是神還是劍尊,距離普通人的生活都太過遙遠,對于五百年前劍尊弑神那件事,大多數記載都語焉不詳,且多摻雜執筆者或好或壞的猜測。
謝留風輕描淡寫道:“那位降臨到修仙界的‘神’實際上算不上正式的神,而是一位有神體而無神名的神。”
“有神體而無神名……這種‘神’的存在可不像是正經天道規則下的産物。所以為了獲得神名,這位‘神’就把主意打到了此界,吸取此界氣運,用禁術獻祭一位注定會飛升成神的天道之子,頂替他的位格,打算生造一個神名出來。”他簡單略過了這一段的細節,繼續道,“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失敗了,然後被人殺了。此界失去的氣運也在時間中慢慢自我修複,而近五百年,修仙界并非沒有瀕臨飛升之境的前輩,但仍無一人選擇飛升。”
楚星回隐約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為上界出了問題?”
謝留風點了點頭,再次看向他:“如今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還會像往常一樣堅定修行嗎?”
楚星回還有點回不過神來,他消化了許久,點了點頭:“會。”
知道前路艱險,那就更不能放棄增強自己的力量。
謝留風繃不住嚴肅的表情,突然笑出聲來:“好了,我編完了,讓我看看你信了多少?”
楚星回:……
他不想跟他說話了。
謝留風樂夠了,繼續帶着他往前走。
楚星回走在他身後,擡頭看着他的背影。
雖然謝留風嘴裡實話不多,但他能猜測到,謝留風的真實年齡應該遠比他的外表要大得多。
這人平日裡慣常不着調,幾乎很少有能讓人在他身上覺出“時間”這個概念的時候,乍然洩露出兩分,就像是抓不住的風,倏然就消失了。
但他在侃侃而談那些以百年計數的故事的時候,那些時間仍切實地存在于他的生命中。
楚星回有點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仿佛謝留風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經曆過漫長歲月,而那些時間,他無從追索,也永遠無法參與。
他扯了扯謝留風的衣角,問他:“你到底多少歲?”
謝留風回過頭,認真思考了片刻:“讓我想想……作為一個沒有靈力的凡人,我這副樣貌應該是二十多歲吧,那就算我二十五歲好了。”
楚星回第無數次覺得,主動跟謝留風說話就是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