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果然是盛玖!]
[這麼大的孩子隻能剖腹産吧?]
[你怎麼确定懷的真的是個孩子,而不是其他的呢?]
[我想起我生老大那天的事了,天啊,本能地下腹疼了,不敢看了,兄弟你們頂住,我先撤退了。]
[生孩子真的很辛苦。]
[媽呀,我感覺會難産。]
[盛玖不會死在手術台上吧?]
看到這裡,淮映勿緊張了起來,總感覺前方要出現什麼高能場景,呼吸也平穩了很多。
◆
{手術室外。
我看見了盛玖的丈夫韓版言。
他穿這個西裝外套,但是下裝确實一個棉麻質感的寬松褲子,絲毫不見保險公司工作者的體面樣子。
穿的那灰褲子,好像睡褲。西裝裡面的衣服,也是灰色的,領子皺皺巴巴,像睡衣。
這是沒來及換衣服,随便披了一件西裝,就來了?
韓版言焦急萬分地在手術室外面踱步,滿臉通紅,像是被憋的。
竟然沒像以前一樣,坐在那邊玩手機。
看見我來了之後,那眸子立刻亮了起來,走過來,要把我攔住:“醫生,醫生,我老婆要生孩子了,求你了……”
“啊啊啊,會的。”我哼哈地答應他,趕緊把他推走,實在沒空在那裡跟他閑唠嗑。
而且他要當好丈夫、好爸爸,早幹嘛了?現在隔這跟我裝什麼呢?
他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跟着我,然後被手術室的大門攔住。
一女護士高聲說:“産婦家屬不能進産房,請耐心在外面等待!”
……
手術室内。
“砰——”産床上巨大的無影燈亮起。
她尖叫不止,瘋狂地顫抖:“孩子!啊——我的……醫生,醫生。”
她面目猙獰,臉像一張被揉皺了的紙。
我還沒有動刀,就似乎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血腥氣,很臭。
那巨大的無影燈,晃得我眼睛疼。
手術室仿佛一個光明地獄,而待宰的孕婦便是那被行刑的人。
在這種時刻,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
“插上尿管!”
“打上麻醉!”
在打上麻醉之後,她就會不省人事了。
但在那之前,她又用僅存的理智,拉着我的對我說:
“醫生……一定要……保證我的孩子順利出生……”
她的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上宛若海藻,滿臉通紅,像是被熱水燙過一樣,說話也斷斷續續。
像個瘋婆子,握着我的手指都在發顫。
“會的,我會的。”
我像安慰其他孕婦一樣安慰她。
但其實這次我心裡也沒有底氣。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盛玖有一些不同尋常。
“如果我和孩子之間隻能活一個,記住,保小。”她的眼神非常地堅定,再次強調,“保小!”
以前的電視劇裡,演那種封建家庭,産婦大出血,孩子和産婦隻能活下來一個。
而醫生就會問她的家人:“保大還是保小?”
如果是那種隻在乎子嗣的,重男輕女的封建家庭,丈夫和公公婆婆就會說:“保小。”
放棄産婦,隻留孩子。去母留子。
如果丈夫和妻子感情很深的話,可能會說:“保大。”
當然,那隻是電視劇誇張的演繹。
在現代醫學之中,法律明确規定應該優先保障産婦的生命和安全,而不需要詢問其家屬。
但是……偶爾也會考慮産婦的意願……
我做手術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見盛玖這樣的産婦,居然自己說:“保小。”
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換取孩子的絕對安全。
這……
瘋了不成?還是思想過于傳統了?認為女人的責任就是傳宗接代?
可是看她和她丈夫的那個關系,态度,她也不像是那種任人揉捏的愚賢女人。
所以我一時之間無法答應她,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她,也告訴自己:“會沒事的,沒有什麼保大保小的問題。放寬心,你們兩個都會沒事。”
她聽了,那滿臉汗水的臉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左手松開了我的手術服。
“我的女兒,叫……好聽嗎?”
“小蠶?”我沒太聽清她的話,不過還是安慰着,“好聽好聽。好聽,特别好聽。”
盛玖嘴唇沒有任何血色,聽見我的贊賞,就閉上了眼睛,就像是平靜地入土了一般,有一種甘心赴死的決然。
…
她靜靜躺在手術台上,把一切都交給了我。她這樣,我的壓力也很大。
絕對不能讓孩子出事……絕對不能讓孩子出事……
我不斷告誡自己,後背像背上了一座小山般沉重。
我拿着手術刀,雖然内心慌亂,但出于本能,我的手卻很穩。
在她的恥骨上方上切開一個橫切口,然後撕開她的脂肪層與肌肉,再剖開她的子宮壁,去接生。
她的肚子一下子癟了下去,紅色的,血花花的,很像屠宰場裡被宰殺的牲畜。
當我還是個醫學生的時候,我看見血會頭暈,但現在我早已經習慣。
隻是那股血腥味,仍然穿過口罩鑽進我的鼻孔裡,熏得我喉嚨發癢惡心。
她躺在手術床上,一動不動,簡直就像一具屍體。
而我是那虐屍的人,需要完成她的遺願。
我從她的子宮裡,抱出來一個血淋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