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西澤突然對着莫斯笑了,就像從前那樣,屬于一隻寵物乖巧的、依賴的笑容。
“我移開槍口,僅僅是怕你迸裂的腦漿濺出來,讓我惡心。”
“莫斯,你讓我惡心。”
郁生在慕斯森林外苦苦等待的時候,個人終端突然響起。
接通,居然是海頓打來的,告訴自己他和西澤已經從森林裡出來了,但又遇上了别的情況,讓自己幫忙通知學校然後回家等。然而還不等郁生問清楚具體情況,海頓就匆匆把通訊掐斷了。
郁生隻好照海頓說的通知了米勒大師和維護隊,維護隊的人齊齊松了口氣,還好最後沒有學生真的出事。
回到家,郁生又三番五次地和海頓聯系,但海頓說不了幾句就會挂斷,郁生隐約聽見海頓挂通訊之前在跟另一個人說話,從語氣上判斷那個人還不是西澤,不禁有些納悶。
這一等就是一整天。
開門聲響起,郁生循聲看過去,看到了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一幕。
海頓擰着眉,雙目充血,眼眶裡盈着淚,表情難看得不忍直視。
懷裡抱着的,是衣不蔽體、傷痕累累的西澤,即使在昏迷中也是眉頭緊鎖。海頓小心翼翼地把西澤抱到床上,回頭,發現郁生眼也紅了。
“誰幹的?!怎麼回事!”
西澤的身上有好幾處磕痕和劃痕,膝蓋也是紅腫的。
海頓搖搖頭,仿佛經此一事就成熟了不少。一開口就是嘶啞的嗓音,“先給繁迩喂點兒食物吧,我知道他……不能吃一般的食物,你知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郁生立刻反應過來,海頓發現了西澤的身份。
說的也是,西澤身上這麼多處傷口,流的都是紅色血液,海頓怎麼可能注意不到呢?
廚房内,郁生用西澤的儀器照貓畫虎地處理谷物,想為西澤做一碗粥。雖說不可能做得好吃,但好歹也是把“釿”元素清理幹淨了,這樣西澤就可以安全地吃下這碗粥。
除了儀器運行的聲音,剩下的就是長久的沉默。海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要放在平時,早就叽叽喳喳說個沒完了。
“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郁生突然開口道,“不用有顧慮,我們不是朋友嗎?”
郁生明顯看到,海頓緊繃的身體松了松,臉上的表情也和緩了一些,“我先跟你說發生了什麼事吧。我知道你也很擔心繁迩。”
海頓從他與西澤入森林開始,一直說到西澤被劫走,有個男人帶着他去了一座巨大的浮在空中的宮殿。
郁生出聲打斷海頓的講述,“等等,你說那個男人告訴你,我已經被救出了森林?還帶你去了莫斯宮殿?”
“哦對!那是莫斯宮殿!我說怎麼覺得這麼眼熟,之前還在網上見過照片。”海頓恍然,然後突然發現郁生的表情非常古怪和糾結,“瑞德思,你怎麼了?那個男人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
郁生的大腦亂成一團。
海頓的講述無異于告訴自己,雲霄等于弗雷。
郁生不想自欺欺人地用也許雲霄現實中也認識莫斯之類的理由來掩埋真相,隻要有了懷疑,之前相處的一點一滴,甚至雲霄說話的語氣、神态,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能同弗雷聯系在一起。
自己費盡心機逃離的那個人,居然一直在自己身邊。
一想到自己樂颠颠地把自己所有的動向都說給雲霄聽,還問過好幾次雲霄的真實姓名,郁生就恨不得掐死當時的自己。
更可怕的是……自己還對雲霄……
“瑞德思,怎麼了?”見郁生臉色越來越難看,海頓心裡一跳,“你沒事吧?”
“沒事,你繼續說。”郁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臉色緩解了一些。
“我們在莫斯宮殿等了很久,我很着急,就問那個男人能不能直接去找繁迩,結果他說他不知道那人會帶繁迩去哪兒,但是他一定會帶繁迩回到這裡。所以隻要在宮殿外守着就好。”
“但我沒想到、沒想到……”海頓說不下去了,他後面的話郁生都明白,沒想到見到的,居然是遍體鱗傷的西澤。
“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就把繁迩帶回來了。”海頓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很顯然隐瞞了莫斯回宮殿以後發生的事情,“繁迩發了高燒,可他和星際人不一樣,我不敢送他去醫院,就直接回家了。”
郁生聽出了海頓刻意的省略,但他看出海頓不願意提起,便貼心地沒再追問。
海頓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他當時沖上去要揍莫斯,卻被莫斯的一大群護衛摁在了地上,那個同樣有些狼狽的男人,把繁迩丢在自己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啧,這麼拼命護着幹什麼?”莫斯冷笑中帶着一點兒咬牙切齒的意味,“一隻我不要了的寵物罷了,你難道看不出來,他連人都不是?”
海頓遍體生寒,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他目眦欲裂地瞪着莫斯,拼命想掙開守衛的鉗制,“我會報警的!你等着制裁吧!”
“報警?”莫斯笑出聲來,嘲諷地看着海頓,“你試試啊,别怪我沒提醒你,你身邊那個可是值不少錢呢,要是曝光出去,你能守得住?”
海頓第一次體會到,在權勢和地位的面前,道德與人性有多麼不值錢,自己又有多麼無能為力。
最後是帶自己去宮殿的男人要莫斯放開了自己,還給了自己處理傷口的藥物,要自己好好照顧繁迩,有問題就問瑞德思。
海頓痛恨自己的無能,自诩優秀軍校生的他,連揍傷害自己朋友的人一頓都做不到。
變強,我一定要變強!海頓默默想着。
“叮”得一聲打斷了海頓的回想,冒着熱氣的粥被郁生端出來。
郁生聞了聞,不确定道,“應該……能喝?”
“能為繁迩補充體力就行。”海頓急忙從郁生手裡接過粥,匆匆去卧室給西澤喂飯。
西澤燒得暈暈乎乎,被海頓強硬地叫醒,硬是把一碗粥都塞了進去。
郁生趁機給菲爾打了通訊,跟她說了說西澤的身體狀況,問她有沒有好的處理辦法。
菲爾很快發來一長串做法和注意事項,又叮囑郁生一定要監測西澤的體溫,一旦不降反升,就立刻通知她,她會連夜趕過來。
給西澤蓋好被子,海頓從房間裡出來,對上郁生的眸子。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瑞德思,我想問的是……”
“你問吧。”郁生笑笑,緊張中又帶着一絲釋然,畢竟海頓是朝夕相處的夥伴,瞞着他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你和繁迩……都是藍、”海頓哏了一下,把“獸”字吞進去,“都是藍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