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判決書的條款,還附夾了好幾頁的照片,賀餘歡不忍卒讀,更怕蘇執宜看到,立刻翻了過去。
“這是保險條款和保險公司的現場勘察結果,心安保險分擔了部分賠償款。”
附件是一些當時的新聞、雜刊複印稿,當時這個事件有一定的影響,作為心安保險的正面宣傳,也在明城打出了名氣。
賀餘歡不确定地再看一眼,初中的時候見過營銷号講這個新聞。
保險業務員出勤及時,全程跟蹤,第一時間先跟着把車禍人員送到醫院,其中也包括了年幼昏迷的蘇執宜。
營銷号内容:父母倆最後一眼放不下的就是孩子,心安保險的保險員握住父親的手,說安心去吧,抱着孩子去了醫院,醫生說幸虧及時,孩子救活了什麼的。
然而資料上顯示的是司機主動報警并打了120,孩子母親以身體護住了年幼的孩子,小孩被救護車帶走時精神恍惚,瞳孔無神。
賀餘歡心疼地看向了蘇執宜,七歲啊……父母就在眼前……唉。
蘇執宜全神貫注地聽着秦助理的講解。
“交通監控年老失修,雙方車輛并未安裝行車記錄儀,還是蘇競妻子溫晴的手機正在錄像,錄到了關鍵證據。蘇競在駕駛途中,突然左拐轉彎,鏡頭颠了一下,停止錄制。肇事司機駕駛貨車,無法及時回避,釀成車禍,并非主要責任方。”秦助理如實将資料總結道。
賀餘歡跟蘇執宜都坐在隔間的沙發上,兩人并坐着,賀餘歡能感受到對方冰涼的體溫,“要不,剩下的就不聽了。”
“不。繼續說。”蘇執宜鎮靜道,“你不用擔心我回想起什麼,其實那場車禍的記憶,我并不記得,甚至小時候的記憶也變得模糊。秦助理說的那條視頻一直保留在舊手機裡,我看過許多次了。”
車禍後ptsd,導緻的失憶,不知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賀餘歡朝秦助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車禍當天,蘇競駕駛的車輛,車主為妻子溫晴的弟弟溫善。車子買了兩百萬的商業險,賠付了大部分的死亡賠償金。”
車主居然不是駕駛者本人。賀餘歡覺得這點挺奇怪的。
蘇家的經濟情況要好很多,溫晴還時常接濟弟弟。他翻到購買流水,這輛車其實是溫晴出資,給弟弟溫善買的,當時隻有一個交強險。後來補了商業險,因為有過一次賠償,保險起了重要作用,至今溫家人都在續費。
“死亡賠償200萬,喪葬賠償7.2萬,未成年人撫養費11萬,共計218.2萬。由于車主是溫善,溫家和蘇家的親戚最終同意,由溫善撫養蘇執宜,并代為保管賠償金。”秦助理總結完畢。
死亡賠償……兩百萬?
結果賀餘歡一個月生活費都不到兩百。
人無語的時候真是想笑,賀餘歡舐上颚,深吸一口氣,也沒能壓住怒意,“他大爺的,兩百多萬賠償金全拿了,小孩也不好好照顧。還是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兒麼?”
案子雖然結了,卻透露着絲絲不正常的地方,賀餘歡指出疑點。
“蘇家一家三口出行,為什麼用的是溫善的車?車子突然左滑,真的沒有被人動手腳嗎?”
若這是一個針對蘇家的陰謀,蘇家三口死的死,活着的在溫家任捏圓搓扁,幕後那人也太可惡。
賀餘歡不甘心,如果爸爸媽媽活着,蘇執宜該是多麼活潑開朗的一個小男孩。
怒中生智,腦電波活動得快,賀餘歡質疑道:“還有那份兩百萬的商業險,如果不存在這份保險,貨車司機一個人賠不出多少錢。不覺得奇怪嗎?那個年代連行車記錄儀都不安裝的家庭,會有買商業險的意識?”
“這、這……”
秦助理驚詫他能提出這麼多疑點,一時答不上來。
這些不合理的點,細思極恐,粗思也恐。蘇執宜潛意識回避,重點偏移,“你一下想到這麼多?”
“我是不喜歡學,又不是傻子。拜托,這些疑點,難道沒人去調查嗎?”賀餘歡翻着資料,這些疑點,全都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民不舉,誰人查,獲利方沒必要舉。
最大的獲利方,其實是溫家。尤其是既得利益者,溫善。
“财務報告呢?”
秦助理将電腦打開,Excel表格詳盡列出虧損細目,“溫善拿着啟動資金,創辦了一個工業園,風口賺了一筆錢。但曆經多次虧損後,資産折損過半,後來轉型做娛樂,産業縮水後與人合辦公司,就是天晴傳娛。”
天晴傳娛在互聯網也算風生水起,前三年火的網劇女主就是天晴的,今年已經挑大梁,演上星正劇的女二号了。賀餘歡挑眉。
随即秦助理又道:“但他在公司内話語權太低,天晴傳娛火起來之前,他就将自己劃了出去,分公司叫白兔傳媒,現在就是靠一些主播,主要的渠道就是短視頻。”
好家夥,起點一桶水,還是站在時代風口的無限大桶,被溫善經營成一盆水,出去單幹又縮水成一漱口杯的水。
無論是一桶水,還是一杯子水,竟不容蘇執宜喝上一口。賀餘歡陰晴不定地看着電腦上的數據。
既然如此,就叫溫善連這一杯子的水都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