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到最裡頭才找到個小門臉,門是半掩着的。常平安開始在山上那幾年,日子過得不好,獵物也少,好容易弄到大貨到市裡總叫人壓價吃虧,有一回還差點叫人扭到官府,便是這家小門臉的老闆路過幫了他一把,又收下他的貨,還說往後有貨直接送他這兒來,那以後常平安便隻在他這兒銷貨了。
“周老闆在嗎?”常平安敲了敲那扇半掩的門,又喊了一聲。
裡頭叮叮當當響了一陣子,方才有個男人應聲,出來的是個個頭不高的男人,約莫四十來歲,眼尾垂着,看着一臉老實相,開口卻油嘴滑舌,“喲,這是娶了個小媳婦兒?”
阿桃蹙眉,她今兒穿的依舊是那件紅襖子,兩人乍瞧着還當是新婚,這人講話的語氣叫人忒感不快。
“東西還收不收?”常平安看出阿桃不悅,也冷了臉,拎着兩個麻袋轉身就走。
“收!收!”男人垂下的眼尾迸射出幾分精光,“老哥我也是一時口快,你瞧你——如今娶了媳婦成了蔫巴菜。”
他說着又看向阿桃,“這小娘子脾氣倒是大的很。”
見阿桃并不理睬隻好同常平安算賬。
阿桃将籠子放到櫃台上,掀開青布,男人見到那隻母麝,眼紅的滴血,“這是怎麼逮到的?這玩意最難抓,竟叫你逮到了。”
他說着又準備打開兩個麻布袋子,常平安卻沒松開,“這裡頭都是些兔子,你不收的,我是準備到集上賣的。”
“這回沒有皮子?”周老闆摸了摸兩撇胡子,似有些不信。
阿桃皺了眉,“今兒隻來賣這母麝。”
“沒有,這些野物冬日裡都不出來了,隻有兔子好逮些。”常平安看阿桃不喜周老闆,原想把餘下幾張紫貂皮子賣給他,現下也不開口了,隻順着阿桃的話說道。
周老闆一聽隻得作罷,确實,他這兒隻收好貨,這小門臉專用來收東西的,他在城郊還有十來畝地專用來圈養這些珍禽貴獸。
既然看中了,便要談價兒,周老闆眼睛一轉,“八兩銀子,這價兒算高了,要說起來這帶崽子的麝價兒要高不少,但你這母麝崽子還揣在肚子裡,隻怕不好養,若真死了隻怕銀子全都要打水漂了。”
阿桃聽着忍不住冷笑,若說在伯府待這麼久,還是有些好處的,譬如說識貨,方才那話要搪塞不懂行情的倒還糊弄的過去,如今香料奇貨可居,麝的價格自然也高居不下。這周老闆報出的價兒還沒一隻羊高。
“三十五兩銀子,少了我們就走了,這母麝開春下了崽,往後錢都是賺的,周老闆你不要,我們就上别處問問。”這位周老闆看着老實,心卻黢黑。
常平安常年在山上待着,不知道市價,可阿桃門清,因人家幫過小忙就一門心思全然相信人家,殊不知這些年隻怕從他身上就撈了不少銀錢。
再厚的恩情,這麼多年好處吃盡,也該還清了。
周老闆臉拉了下來,沒接她話茬,對着常平安冷笑,“兄弟,你這小娘子好厲害的一張嘴,我這給的已是最高的價兒了,你若不信便去别家吧。”
常平安看了阿桃一眼,竟毫不猶豫的拉着她轉頭就要走,他不是不知道周老闆這些年坑了他不少,可奈何這行情他确實不大懂,從前年紀小時常被市裡攤販掌櫃坑蒙,到如今技術娴熟手裡獵物多也珍奇,卻還是不願多跟這些人打交道。
但他現在完全的相信阿桃。
周老闆沒料想常平安真的一點情面不講,說走就走,又隻好軟了語氣,“欸——我說兄弟,你這如今叫婆娘管的也太厲害了。”
阿桃沒耐心再同這種人攀扯,常平安沒門路她還有些門路,伯府采買香料的管事的與她是同鄉,二人是說的上話的,自然也知道本分的香料鋪子,從香料鋪子也能找到收麝的養殖戶,不過要費事些,不過為了賺銀子,再費事也是劃算的買賣。
“至多三十兩銀子!再多沒有了,賣不賣?!”周老闆聲音提了起來,兩人已經走出幾步了,他心下認為常平安如今是娶了個厲害婆娘,往後同他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常平安步子頓了頓,阿桃還是拽着他往外走,常平安便也跟着她的步伐。
“三十二兩!三十二兩銀子!”周老闆小跑着追上來,見兩人決心要走,到底還是急了,開口就喪了三分氣,“三十五兩銀子也行,都是能商量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