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洵的眼睛有些濕潤，他套上外套，沒再管孟浩，拿起手機就往外走。

他這才發現，自己拿着手機的手在抖，連同腳步都是虛浮的，總覺得每走一步，都在邁向一個新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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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夏從産科出來，坐在門診一樓大廳的長椅上，通知宋惟楚來接她。

夏槿把宋夏送上了宋惟楚的車，簡單地交代了幾句，正準備往地鐵口走，看時間快到顧洵下班的點了，還是拐了個方向，走回醫院。

剛走回門診大樓，才想起來，她的氣還沒消。

夏槿在心裡暗罵自己不争氣，往口袋裡摸手機，想着就問一嘴，顧洵要是沒下班，她就馬上回家，絕不多留。

晚上回家就把房間門反鎖。

手機跟感應到她的觸碰似的，震動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心靈感應，拿起來，就看見顧洵的來電顯示。

“你在哪兒？”

顧洵的聲音聽上去很急迫。

夏槿捏着手機回頭看了兩眼，确定顧洵沒在附近，疑惑得沒邊了，“我在你們醫院啊。”

“你在哪兒？門診大廳？”

“……”夏槿再次環顧四周，顧洵身形那麼高，要在自己附近，自己沒理由沒注意到，可看了一圈，還是沒影——“你怎麼知道？”

“你在哪裡等我。”顧洵像是怕她馬上走掉似的，“我馬上過來。”

他沒穿白大褂，身上隻套了件夾克外套，兜着春風疾步而來，在她跟前站定。

顧洵的視線落在她平坦的小腹，喉結滾動兩下，“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是孩子的父親，為什麼不先通知他，他就在同家醫院。

夏槿不明所以地打量他可以算得上是凝重的臉色，心想我來醫院也得提前通知你嗎，她不甚理解地蹙了下眉，說：“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來着，你就過來了。”

門診大廳的白熾燈在顧洵的鏡片上投下跳躍的光斑，他摸了下空蕩蕩的口袋，裡頭什麼都沒有。

其實戒指早就準備好了，藏在書房他的枕頭下。

他其實一早就想求婚了，總是在找有什麼合适的機會，隻是今天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夏槿。”顧洵的拇指擦過她的掌心，他摩挲她的掌紋，鄭重其事地說：“我們結婚。”

“……”夏槿的手一僵，意識到他說了什麼後，連忙抽回手，“你發什麼神經？”

這麼突如其來的求婚，誰願意？

沒花就算了，連個戒指都沒有。

他的指尖無溫柔地摩挲她腕骨，“報告單在哪？給我看看。”

夏槿皺起眉，聽不懂他這沒頭沒腦的話，“什麼報告單。”

“你不是去照b超了？”顧洵輕輕地撥開她額前的頭發，别在她的而後，在腦中飛快地計算日子，把時間定格在了她從倫敦回來的那一夜，“是不是一個月了？”

“……”夏槿這才反應過來顧洵今天的反常，咬着牙問：“誰跟你說我懷孕了？”

“孟浩。”顧洵笑着攬過她的肩，仿佛已經适應了自己的新身份，“他看見你拿着B超單在産科排隊。”

“……”夏槿這才看明白顧洵的一反常态，她忍着笑意，“不是我懷孕了。”

顧洵的喉結咽動了下，“什麼？”

“是宋夏。”夏槿牽住他的手，滿面春風，“我要當幹媽了。”

溫潤的眉眼在須臾之間，冷卻下來，他直勾勾地盯着夏槿，有些出神。

“怎麼了？這麼失望？”夏槿打量他一瞬間怅然自失的神色，“你可以撤回剛剛的那句求婚。”

“……”顧洵的嗓音沉緩，帶着點不易察覺的笃定，“我不撤回。”

夏槿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直接了當地通知他，“那我不同意。”

哪有人這麼求婚的。

這麼草率。

顧洵連忙追上去，慌亂地抓住她的手，也顧不得四下來來往往的行人，抓住她的手摁上自己的胸口，撲簌着睫毛，固執地重複道：“夏槿，我不撤回。”

夏槿察覺到周遭投來的若有若無的視線，不禁頭皮發麻，她用力地抽回手，她看着顧洵這認真的模樣，悶聲說：“知道了。”

“雖然我不喜歡一堆人急哄哄地圍在我身邊看我答應你。”

“但這可和我預想的不太一樣。”她把手插回口袋裡，“你說，是不是少了什麼？”

顧洵很快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笑着把她的手牽回來，牢牢地握在掌心裡不準她抽走，“好。”

傍晚的夜風刮過醫院花圃裡的櫻花，卷起片片粉白花瓣，在空中飄蕩一圈，沉落在夏槿的發頂。

顧洵擡起另一隻手替她摘下來，“我們回家？”

他心還愧疚着，一心想回去彌補。

“你下班了？”

“嗯。”

“那陪我去初戀？”

“今天這麼高興啊？”顧洵垂下眼，端詳她清麗的面容，沒有從她一雙明閃閃的杏眼中看出分毫的愠惱之色，懸起的心放了下來，“好。”

“當然高興。”夏槿拽着他的袖子往醫院外走，看他這一身輕松樣，心裡總覺得不對勁“不過——昨晚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嗯。”顧洵的嘴角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他笑着答應了下來，“回家好好算。”

斜晖暖金色的流光淌過他俊逸的五官，在睫毛下投射一片細密的陰影，将那從容清淡的臉龐，鍍上了一層人間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