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鄭公公的徒弟小勝子來傳消息,說是太子明日要去公主府給衛統領過生辰,未時正好有空,請阮姑娘那個時辰過去,千萬不要延誤。
知道阮卿在養病,小勝子不敢進内室打擾,隻在外間跟碧薇說一聲,又說了兩句讨好的吉利話,就趕着要回宮。
碧薇堅持要送他出府,兩人一路上難免提起明日衛統領的生辰宴。走出照影軒時路遇兩個灑掃的下人,目光頻頻朝兩人望來。因着鄭公公那日來替阮卿出了頭,越發坐實了她被太子看上的傳聞。
這些日子府中下人對于碧薇這個貴人身邊的貼身婢女也是多有巴結,像這種好奇的打量就更多了,碧薇因此就沒多在意。
送走小勝子,碧薇回來把消息告訴阮卿,幫着阮卿把繡好的香囊填滿香料和草藥,再找出一個精緻的錦盒把香囊裝起來。
做完這些,她又操心阮卿明日該穿什麼配什麼首飾頭面,很是忙碌了一番,倒像是比阮卿這個要去赴約的人還緊張似的。
一直忙到子時将至,主仆倆才睡下。
*
謝容缜這一日子夜才回到國公府,他一身寒氣接過侍從端來的熱湯,喝兩口才覺得身體有了知覺。
顧舟這時進來禀報:“世子爺,安排在照影軒盯梢的下人來回話了,說表姑娘明日未時要去公主府,他偷聽那東宮來的内官和碧薇親口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謝容缜聽完微微皺眉,思索道:“溟州最近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顧舟搖頭:“不曾有,最近的書信還是月初那次送來的,已經給表姑娘送過去了。”
謝容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提起:“我記得阮大人兩個月之前摔傷了腿,如今怎麼樣?”
顧舟沒懂,心說阮大人隻是搬東西下台階時沒注意磕傷了膝蓋,傷的不嚴重,來的信上還囑咐了,不要把他摔傷的事告訴阮姑娘,免得姑娘擔心,又該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了。
如今這已經過了兩個月,阮大人的傷怕是早就養好了,世子爺這個時候提來作甚?
顧舟不解的看向謝容缜,卻在對上他深沉難測的目光時,突然明悟。
世子爺是要借這封舊日書信攔住表姑娘,不讓表姑娘前去赴約,見到太子殿下。
這……
他深覺此舉不妥,說不上來為什麼,但他覺得也許世子爺他日會因此後悔。
可是看世子爺心意已決的樣子,他也實在沒法勸。
顧舟無奈道:“那屬下這就把那封信找出來給阮姑娘送去?”
謝容缜卻搖頭,此時送去,一個晚上,足夠聰慧的她把事情想清楚了。
要出其不意,讓她來不及反應。
“把信拿給我。”謝容缜道,他想了想又叫住顧舟說道:“明日下午我不在明英殿,有什麼急事可先請周大人決斷。”
顧舟十分驚訝,世子爺這是準備親自将表姑娘攔在府裡了?
他欲言又止,可是謝容缜卻已經準備更衣就寝,無法,他隻得照做。
第二日,阮卿由着碧薇為她精心梳妝打扮,又換上新裁制的裙衫,裹上柔軟的白色兔絨披風。午時剛過,碧薇便去吩咐下人套車,她陪着阮卿走到國公府大門口,等馬夫把車趕過來。
離國公府不遠,有一駕馬車已經默默停了許久,似乎是等待的時候過長,馬兒不耐煩的甩着鬃毛,馬蹄也在地上踏來踏去。
突然,馬車上的人将車簾掀開一條縫,一張白白胖胖的臉露出來,往國公府門口瞧了一眼,欣喜道:“殿下,阮姑娘出來了。”
來的正是祁衍和鄭公公,今日鄭公公陪着太子早早從宮裡出來,特意沒用太子平日出行時那張揚奢侈的車駕,是以絲毫不惹人注意。
在馬車三次從公主府門前路過,卻過而不入的時候,鄭公公揣摩着太子心思,提議是否要來國公府接一接阮姑娘,他還為太子找到了絕佳的借口。
“阮姑娘寄人籬下,也許使喚不動國公府的下人,說不定連出行的馬車都沒備好,這會兒要讓她那老實的小婢女出去租馬車呢!”
太子聽聞之後,果然别過臉,似不情願一般說道:“就依你吧。”
于是馬車就停在了門口,長達一個多時辰,太子未用午膳,臉上籠罩着沉郁之色。
鄭公公幾次想說,要不然讓他進去告知阮姑娘一聲,可顧及着太子的顔面,他不好張嘴。
依着他對太子殿下的了解,為了來接阮姑娘提早一個時辰等在府外,這事情做是可以,但若是讓阮姑娘知道了,那可是絕對不行的。
聽到鄭公公說阮卿出來了,祁衍陰沉的臉色總算緩和一些,鄭公公松了口氣道:“那老奴下車去接阮姑娘過來,看那樣子姑娘還沒等到馬車呢。”
說着,他再次掀開簾子要下車,卻在看到阮卿面前站着的人時,忍不住驚訝的咦了一聲。
祁衍順着他的目光,透過半敞開的車簾看過去,鳳眸微微眯起,眼底凝聚化不開的戾氣。
這是他死過一次後第一次直面阮卿和謝容缜站在一起的場面,胸口猶如有一團熾烈的火在燃燒,讓他感覺到心髒灼痛,呼吸艱難。
半響,他扯出一抹冷笑。
阮卿和碧薇在門口等了許久,馬車卻遲遲不到,她正要讓碧薇去看看,沒想到會遇到謝容缜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