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仍挂心着遠在溟州的父兄,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整夜的驚懼擔憂。
“是有什麼問題嗎?可我覺得隻是身子虛了些,應是無礙吧?”阮卿問道。
張院判沉吟道:“眼下是無礙,但時日久了難免氣血兩虧,引發别的病症,甚至可能壽數不長,還望姑娘好生保養才是。”
阮卿忽然想起前世那個不過二十芳齡便氣竭力衰,在火海中了結一生的自己。
“大人說的我都記下了,定遵醫囑。”阮卿面色尚算平靜,畢竟她如今身子雖不算特别康健,但也沒到前世那樣的地步,隻要注意些,應不至于活不長。
可屏風後的祁衍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什麼叫壽數不長?
她竟不是裝的,而是真的病了?
那前世她也……
祁衍隻覺好笑,前世她有什麼可憂慮的,甚至到了夜不成眠的地步?
她要什麼他沒有給,哪怕是他的命,他的皇位江山,還有她最不稀罕的愛和珍視。
若說她真的為之絞盡腦汁還得不到的,恐怕也隻有謝容缜。
光是想到名字,他都要抑制不住心裡沸騰的不甘和嫉妒。
憑什麼?他是你仰望不得的明月,我卻是你腳下的爛泥,沾惹了還要嫌棄污穢,甩不幹淨。
隔着屏風,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女子和前世那個假意深情實則無動于衷的女子重合了。
可恨,孤難道非你不可嗎?
祁衍這般想着,終是難以忍受再在這裡留下去,起身決然離開。
房門大力的一開一合,裡面的人俱是一愣。
張院判和鄭公公習慣了祁衍時常發作的暴躁脾性,都不做深想。
阮卿很苦惱,她此時才覺得,原來祁衍如此的難以接近,或許真是時機不對,他對她非同一般的抗拒。
他這麼的厭惡她,下一次再要見面,恐怕不會順利了。
阮卿想着前世祁衍對她的好,才又堅定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了太久,房中早不見鄭公公和張院判的影子,她一時有些為難,怎麼辦?她要走嗎?還是再留一會兒。
可是留着能做什麼,祁衍都不在這裡了。
就在阮卿将要坐不住時,鄭公公領着兩個婢女回來了,笑得很和藹:“姑娘,張院判開了藥方,藥已經煎好了,您趁熱服下吧。還有這些配好的藥材,一會兒讓人給姑娘送到馬車上去,您每日睡前喝一碗即可。”
阮卿驚訝的看着鄭公公,難道……
鄭公公笑說道:“殿下讓老奴看着姑娘喝完藥再送您離開。”
還真是祁衍的意思嗎?那豈不是說明,他沒那麼讨厭她。
阮卿沉落的心忽又振奮起來,接過婢女端來的藥,直到喝完也不覺得苦。
鄭公公要安排婢女把藥送到阮卿來時的馬車上,這才想起一直忘了問:“瞧老奴這記性,倒忘了問姑娘芳名。”
阮卿也正因此為難,剛才祁衍離開的突然,她根本來不及多說一句。鄭公公提起,正合她意。
“小女子名喚阮卿,家父曾是六品工部主事阮修齊,隻因兩年前牽扯進行宮塌陷一案,和兄長一起被判發配溟州。”她面色黯然道。
鄭公公竟沒想到,眼前的姑娘不是哪家的高門貴女,而是個罪臣之女。
他面上毫無異常,溫和的問:“那姑娘如今居于何處?”
阮卿料定鄭公公會如實禀報祁衍,那她是否該暗示一下,讓祁衍知道她的處境。
想想又覺不妥,這才剛見了一面,祁衍即便知道了,又會為她做什麼呢?
她可不覺得自己有那等迷人心智,勾人魂魄的能力,讓祁衍對她一見鐘情。
就算前世她也是步步為營費心算計才得到他的心,應該算是日久生情吧。
今日的結果已經比她預想的好多了,隻是祁衍不會在長公主府留太久,等他回宮了,想見他一面怕是更難。她要好好想想,該如何時時出現在他眼前。
鄭公公還在等她回答,阮卿坦然道:“小女子如今居于定國公府,說來幸運,家裡出事後,國公府的二夫人竟然派人來尋,說是家母的遠房表姐,隻是許多年不曾走動過,隻是我倒從沒聽母親提起過還有這樣一位高門顯貴的姨母。”
聽她如此說,鄭公公也有些不解,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難不成這位二夫人是個菩薩心腸,隔了那麼遠的親戚也要照拂?
他在宮中多年,見慣了世情冷暖,還真沒見過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