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應邀上了馬車,在顧懷瑾右側坐下。面前出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端上來一碟桂花糕,男人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這兒的桂花糕味道不錯,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嘗嘗?”
許長安聞言一頓,而後笑了笑:“這就是殿下的舒心事?”
“哈哈哈哈哈哈,算是吧。宮裡的桂花糕甜膩噎人地很,這兒的倒是很不錯,确實令人舒心。”顧懷瑾無所謂道,日子是自己在過,要的就是及時行樂啊。
許長安敷衍地點點頭:“殿下雅興。”哼,他倒是半點不急,也不知皇上到底看上他什麼非要派他來這兒治水,又非要讓她來助他!許長安面上看不見一絲不耐煩,但是手上的念珠被她不停地盤來盤去。
顧懷瑾見她這小動作,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許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承蒙殿下關照,已經無大礙了。”
“那這樣算起來,我算不算是救了許大人一命?今日正好得閑,不如許大人今日就将這人情還了如何?我知道這裡有一種酒,香而不烈,很是清爽,不如許大人現在陪我去喝上一壺?”顧懷瑾似是突然來了興緻,一雙丹鳳眼神采奕奕地瞧着許長安,語氣認真得很,瞧不出半點玩笑意思。
許長安:“……”如果不是他躲不開自己能受傷嗎?箭是自己中的,毒是青荷幫着解的,怎的他莫名其妙就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了?許長安忍不住想怼回去,但是看着男人腰上别着的令牌,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卻之不恭!”
誰讓他是當朝皇子呢,在他手下辦事除了順着他還能怎麼辦?許長安自我說服,繼而轉頭撩開簾子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不做言語。
顧懷瑾輕輕撚着手上的扳指,朗聲對着外頭叫了個地名,而後也不再出聲,閉目養神。
許長安一開始專心緻志地盯着窗外的景色,眼見着馬車穿過熱鬧的街市走向燈火漸稀的城外,一時間皺起眉頭。誰家酒樓開在城外黑燈瞎火的地兒啊?這怎麼看也不像是去酒樓的路啊。
不知道他在賣什麼關子,許長安也沒問,隻透過窗子跟錦竹青荷對視了一眼,三人心裡暗自留了個心眼。
最後馬車停在了城外一條破舊的小巷子裡。
顧懷瑾睜開眼,也不理許長安,徑直下了馬車,吩咐人等在原地,而後往漆黑的巷子裡走去。
許長安跟在他身後,左右觀察着周圍的環。哪怕是這麼昏暗的環境下,依舊能看到這裡的屋子大半面牆都是青苔,經過連日的雨水沖刷又逢了幾日薄薄的太陽烘曬,真個巷子都是腐敗潮濕的味道,走在其中隻覺得牆上的青苔随着空氣爬滿了全身,将人吞進這腐朽的環境中。
正瞧着,猛地撞上一堵結實的肉牆,許長安擡頭,前頭帶路的顧懷瑾正好轉過身來:“到了,進去吧。”
許長安見他推開左手邊的一處破敗小院的門,裡頭透出微亮的燭光,而後傳來暗衛問安的聲音:“參見殿下。”
“嗯,人怎麼樣了?”顧懷瑾一改之前閑散不羁的模樣,面對暗衛時許長安竟難得的從他身上看到了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威勢和壓迫。
“回殿下,人中午醒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又昏過去了。大夫說是傷得太重了,還需要好好調養,暫無性命之憂。”
暗衛退下後,許長安慢慢地跟在後頭失笑道:“殿下這瞧着不像是帶我來喝酒的啊……”
“我看許大人勤政為民一心撲在查案上,想來也無心與我厮混,這不得發揮點作用,好讓許大人賞臉陪我喝喝酒啊。”顧懷瑾聽到她的話也不做反駁,隻是又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說這話時竟從中透出一股子委屈的意思。面上瞧着卻半點看不出,隻是打開門朝裡頭揚了揚下巴,示意許長安進去。
委屈?許長安竟然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委屈?她覺得不是她瘋了就是他瘋了。
不回答男人無厘頭的話,在男人的注視中擡腳走進裡屋。
看清躺在床上的男人時,許長安忍不住驚訝道:“劉顯榮?他怎麼會在這兒?不對,他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剛剛才從劉顯榮夫人手上拿到他的信,結果現在告訴她人躺在這兒?看樣子還傷得不輕?
“怎麼樣?驚喜吧?”顧懷瑾挑了挑眉,平日裡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此刻也不挑剔破敗屋子裡的清湯寡水,徑直走到桌子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喝起來。見許長安一臉疑惑地站在原處,而後才不緊不慢地補充道:“你受傷後第二天的夜裡,我回客棧的路上,他沖出來倒在我的馬車前。當時人就已經傷得很重了,你現在瞧見的樣子,可是我費了好大勁才救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