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明鑒啊,溧水臨大江,下官在溧水二十餘年,不論知縣是誰,最重視的就是固堤防患。這次決堤的溧水最大的石臼河堤壩,這十年來從來沒像這次這般出現這麼大的豁口,下官也正納悶呢……”,說完似乎生怕許長安怪罪,連忙繼續解釋道:“大人放心,隻是當下安置好災民要緊,決堤的原因正在盤查中。”
許長安聞言笑出聲,擡手又是為崔守植添茶,從頭到腳看不到半點威壓:“大人不必如此惶恐,天災防不勝防,大人在災民安置上下的功夫我和殿下都看在眼裡。那日殿下與我入城時所見施粥之處的粥水筷立不倒,用料踏實,可見大人的良苦用心。大人放心,陛下與殿下聖明,斷不會埋沒了大人。”
話說完,嘴角還是挂着笑的,依舊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模樣,但是眼神卻冷了不隻一星半點,将對面的人看得汗毛直立。
崔守植聽到許長安提起粥棚的事,隻覺得心都漏跳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許長安說完這話,眼神不似方才那班和善,反而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審視,看得馬車裡的溫度瞬間降低一般,叫人心慌。
“哈哈……哈哈哈……不敢不敢,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不隻是心虛怕得還是被許長安突如其來的威壓吓得,崔守植出了一臉的虛汗,端着茶盞的手都忍不住發抖。這窒息的氛圍知道二人到了劉家下了馬車才消散些。
與上次夜探劉府不同,這次許長安帶着衙役仵作光明正大地到劉府探查劉顯榮屍首的狀況,瞧的自然比上回仔細些。
“劉大人左手的小指這是……”許長安發現劉顯榮的左手小指少了半截,指骨清晰可見,不免疑問。
崔守植聽出她的疑惑,連忙出聲解釋:“劉大人這手指早幾年就傷了,并非此次遇襲所緻。”
許長安聽了他的話,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又望了眼那斷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左手捏着念珠撚了撚。
查了查現場并未發現任何異常,許長安帶着三皇子給的賞賜,并承諾會加派人手在劉府周圍巡查,确保劉府安全,安撫了受驚的劉家家眷。
轉身正欲離開,低頭的瞬間許長安看到劉顯榮的棺椁地腳處卡着一樣東西,她随即朝錦竹望去,眼神示意後不做停留,帶着人浩浩蕩蕩地回縣衙去了。
“錦竹,這段時間你找些人去盯着劉府,看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進出,順便查查劉顯榮。”清冷的聲音響起,許長安提着衣擺利落地坐下,聲音清冷,複又補充道:“主要觀察男子,以及左手可有殘缺。另外,再看看最近這段時間可有人發現無人認領的男屍。”
“是!”錦竹将東西交給許長安,領命退下。
青荷不解地問:“公子,為何要突然盯着劉府,可是方才發現了什麼異常?”
“因為,棺材裡躺着的,根本就不是劉顯榮。”許長安冷笑出聲,隻覺得這個案子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不是劉顯榮?”青荷更加疑惑。
“你可看見那斷指了?崔守植說劉顯榮的手指幾年前就斷了,劉夫人對這一點也無疑問,可那屍首的斷指切面齊整,可見指骨,分明是剛不久造成的。”甚至可能是死後才斷的指,隻為不惹人懷疑。
舊的斷指哪怕經過浸泡且受到水中雜物撞擊磨損,也不會像那般齊整。
要麼,是劉顯榮根本就沒有死,這屍首是劉顯榮弄來掩人耳目的;要麼是劉顯榮已死,但是屍首被人調包了!許長安俊秀的臉上滿是凝重,不管是哪一種,這都說明這個案子非同小可!
青荷點點頭,而後恍然大悟,一臉恍然大悟地表情望着許長安。這樣細節的東西隻怕旁人過了眼便忘了,可公子卻能從這細微之處找到關鍵,青荷心中對許長安的冷靜嚴謹更加傾佩了!
許長安眉頭緊鎖,又想起方才在馬車上跟崔守植的對話,堤壩恰巧決堤,赈災糧被調換,溧水主事官疑似死亡……這水患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
絲絲縷縷的線索在許長安腦海中過了又過,手中的念珠被她胡亂地撚着,她竟覺得這案子莫名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她沒再耽擱,回了客棧将在劉府所獲的線索以及自己的猜想禀明顧懷瑾。
“哦?許大人的意思是,這劉顯榮沒有死?”顧懷瑾一身藏青色、領口和袖邊攢着金絲祥雲紋的雲錦常服,頭頂金鑲玉發冠,劍眉星目,一雙桃花眼直直地瞧着人的時候眼波含情,溫柔而又魅惑,薄唇微微上挑,堪稱絕色。
許長安不得不承認,顧懷瑾這幅皮相是長得真好,比女子還出挑。據說他長得更像他母親,這樣的樣貌,也難怪他母親出身不好但仍能寵冠後宮。
他一手撐着臉倚靠在桌案上,一手舉着酒杯,低沉的嗓音傳來,散漫不已。
許長安忍不住輕歎一口濁氣,分明是嚴肅不已的事,他怎麼還這般言行無狀不當回事?此刻許長安隻覺得這張堪稱妖豔的面容也讓人有些不耐煩,但面上卻是半點情緒都不顯,依舊正經從容地回道:
“不一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死一定沒這麼簡單。”
“哦~,那許大人可有調查的眉目?”顧懷瑾依舊還是淡淡地瞧着許長安,漫不經心,不急不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