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問她就說:“我家那口子在這,我哪也不去。”
她老伴死的早,走了二十年。
葉子曾感歎,世上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她羨慕白奶奶的生活,也希望以後的老伴能陪她到最後——如果有的話。
剛才葉子隻顧着跟韓山說話,沒注意樓下散步的白奶奶,面對白奶奶的問好,葉子笑得十分坦蕩:“一個朋友。”
白奶奶年紀雖大,但打扮優雅,白發盤起,梳得一絲不苟,戴着金邊眼睛,珍珠項鍊,穿着體面,臉上的皺紋是自然老去的痕迹,真實而美好。她最喜歡葉子,說:“高中學業緊張吧,還跟得上嗎?”
葉子快樂地告訴她:“放心吧白奶奶,這回期中我又考了第一名呢!”
白奶奶驚訝地眨了眨眼睛,煞有其事說:“喲!後生可畏啊!看來後年高考狀元就要出在我們樓了!”
葉子被誇得羞紅了臉,連忙轉移話題:“您要上樓嗎,我扶您呀!”
白奶奶綻開笑容:“好呀!果然遠親不如近鄰,我們葉子就是我的小棉襖!”
葉子笑得明媚溫暖,扶白奶奶回家。
*
機車穿梭大街小巷,回到倉庫院子裡,韓山停車熄火,摘下手套,拔鑰匙進門。
一推開門就看見地上孤零零躺着的水杯。
當時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他沉默地過去撿起水杯,翹腿坐在轉椅上。
視線不經意落在桌面的筆記本上,他心微微一軟。
他滑到桌前,拿過筆記本,放在腿上,一隻手用水杯敷臉,一隻手珍惜地翻開筆記本。
扉頁寫着她的名字,漂亮的行楷字,遒勁有力。
她的字迹很好認,全年級獨樹一幟。
也挺神奇,有的人寫字像蟲子爬,歪扭潦草,有的人寫字方正圓鈍,工整卻幼稚,偏偏隻有她,能寫出一手潇灑好看的行楷,自成一派。
名字旁邊畫了一片小樹葉,可可愛愛。
韓山唇角牽起,都說字如其人,可那樣可愛的她,卻能寫出這樣灑脫的字,奇妙的反差。
他以一種欣賞書法的心情,接着往後翻,隻是看這樣的字迹,便賞心悅目。
安靜的倉庫,翻頁聲響動。
韓山看了一會兒,實在犯困,合上筆記本放在桌上,打開電腦。
一登錄郵箱,屏幕右下角彈出一封收件提醒,發信人是一串英文名字,韓山給他的備注叫“BOSS”。
韓山臉上沒什麼表情,點開郵件。
看完内容,韓山冷冷勾了下唇,切換頁面,開始寫代碼。
遊戲外挂賣不了多少錢,他用錢的地方多,“BOSS”的單子才是大頭。
這位“BOSS”具體身份韓山不清楚,但出手闊綽,行事狠辣。韓山跟他合作了半年多,“BOSS”讓他做的東西,常常遊走于法律的灰色地帶。
滴一聲,郵件删除的聲音響起。
“BOSS”發來的郵件,在拆開一分鐘後自動删除,不留任何痕迹。
韓山起身,從冰箱拿了罐冰啤酒。
夜裡,冰啤酒像咖啡一樣,是提神的東西。
淩晨兩點,垃圾桶裡捏扁的易拉罐已經有三個。韓山的手機響了一聲,來短信了。
他似乎知道是什麼事,還沒看就直接保存程序,關電腦,拿上機車鑰匙起身。
他一邊走一邊解鎖手機。
打開信息,屏幕上隻有短短兩個字——
夜色
*
淩晨三點,夜幕陰沉,一顆星星也沒有。
董婉凝和阿天一夥人熱鬧地從夜色酒吧出來,這酒吧開在一條偏僻的小巷裡,不約束未成年人。
他們當中有男有女,男的吊兒郎當,混混模樣,女的濃妝豔抹,熱褲抹胸,故意穿得少,披男生的外套。他們玩得high,說笑打鬧地向巷子外走。
韓山機車停在巷子口,他放松靠着機車,手提一根甩棍,等着他們出來,身後十幾号人。
這夜是個陰天,這一片兒落後,沒有路燈,黑暗籠罩着他們,将他們藏匿,一切變得深不可測。
四周靜悄悄的,董婉凝和阿天走在最前面,她突然感到不安,周圍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壓抑而危險。
似乎有誰在黑暗中虎視眈眈盯着她,風吹過,她打了個寒顫,背後生出陣陣涼意。
她猛地抓住阿天的胳膊,顫聲問:“外面是不是有什麼人?”
阿天喝了酒,臉龐泛着紅潮,毫不在意醉醺醺地說:“大半夜的,能有什麼人?”
身後的說笑聲帶來幾分安全感,董婉凝微微瑟縮着,緊張往外走。
越往外走,黑暗中的人影便愈發清晰,當她對上巷子外那雙淩冽黑眸,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阿天順着她的目光轉過頭,神色變了變。
有女生尖叫。
他們全部被韓山帶人堵在巷子裡,今夜無星亦無月,黑暗像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要将人盡數吞吃。
一場混亂的群毆,阿天的人盡數被打倒,韓山掐着董婉凝的後頸将她按在牆上,一把尖刀紮在她眼前,刀鋒削斷她半截紅發。
她吓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勁後那隻手力量極大,宛如鐵鉗,讓她動彈不得,她的臉被擠壓得變了形,恐懼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
韓山聲音低得可怕:“再動她一下試試。”
董婉凝害怕到失聲,半點聲音都發不出,張着嘴劇烈地抖。
韓山沒有拔出那把刀,冷冷收回目光,轉身向外走,“撤。”
他的目标是董婉凝,教訓其他人隻是順帶,好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董婉凝再使喚他們的時候也能掂量着點。
反正他現在不用上學,沒人管,還得感謝趙育芳的停課,把魔鬼放出牢籠。
阿天,彪子一衆人等被壓在地上揍,根本不是韓山他們的對手,猴子聽到韓山命令,意猶未盡從阿天身上下來,甩甩手,踢他一腳,啐道:“不長記性的東西!”
他們跟着韓山撤離巷子,混混們疼得在地上打滾。
董婉凝魂飛魄散,趴在牆上半天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那刀鋒就在她眼前紮着,夜幕下泛着冰冷的寒光。她一看到就害怕。
其他女生戰栗不止,吓得直哭,甯小萌、沈嬌嬌、何艾都在其中。韓山的兄弟們不打女生,她們僥幸躲過一劫。
韓山跟兄弟們告别,在空蕩的馬路上飛馳而過,像一道黑色幻影。
半夜路上沒人,可以肆無忌憚。
與此同時,葉子睡得正沉,似乎做着一個甜甜的夢,唇邊帶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