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出門,異變陡生。
不知從何時起,外面已經被怪物們密密麻麻地占據了。
它們有些面色慘白,用陰寒的眼神望着從門内走出的兩人,有些還披着臃腫的人皮,看上去就如有着溫熱血肉的真人。隻不過它們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轍的詭異,毫不掩蓋濃烈的食欲,仿佛餓得癫狂了,又像是在審視着這兩個外地人。
伊凡當機立斷,扔過去一顆靈爆彈:“快走!”
随着耀眼的白光閃現,那些怪物也畏懼地退出三丈,慘叫聲此起彼伏,就連路遠寒肩上的這隻也在不斷打顫。這種畸變物似乎極怕強光,靈爆彈雖然不能對它們造成實質性傷害,卻也有效地遏制了怪物的行動。
趁着怪物還沒有追上來,兩人沿着小路一直往修蘭村外跑。他們的大多數行李還在屋内,此時隻帶了随身武器、封印匣和補給物品,行進時顯得敏捷了不少。
不多時,兩人就找到了先前做過标記的樹。路遠寒停下腳步,眉頭倏然擰緊了,他覺得這棵樹似乎挪了位置,是錯覺嗎?
他順着樹身往上打量了一遍,并未發現任何異常,隻得将疑慮暫時壓了下去。
伊凡使用的冷兵器是一把太刀,刀身鋒利而細長,雪亮的刃面上隐隐有銀光浮現,似乎隻需一刀,就能取下敵人首級。他用刀鞘一根根撥開樹林裡遮蔽視線的枝葉,到了岔路口,便回頭望着背後的隊友。
那怪物倒是識相,無需路遠寒開口,就已經點了兩下頭。
兩人向右拐去,在這片幽深的密林中行進,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晦暗了起來,樹身盤旋錯亂,腳下黑草搖曳,不時還有恸哭般的陰風呼嘯,無形的黑暗攀附上他們手裡的煤油燈,一點點吞噬着燈罩散發出的微光。
向左、向右……他們重複着問路的過程,在怪物的指引下越過一條又一條岔路。
沒有地圖作為參照,誰也不知道這怪物指的路是真是假,但它的性命還掌握在路遠寒手中,一旦有意外發生,他就會立刻擰斷這顆蒼白的頭顱。
有伊凡在前面開路,路遠寒便在内心計算着他們行進的時間,不時看一眼手表勘誤。
與正常人相比,獵魔人身體素質強悍,但同樣也會疲憊、饑餓,甚至更容易精神狂亂。這段路走了約有四十分鐘,他感覺到這些樹木不再密集如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高大而空曠的黑樹林。
那些樹每一棵都直挺聳立,至少有數層樓高,樹根縱橫交錯,不斷向外伸展,就如起伏的黑色地毯,厚重地鋪在他們面前的土壤上。
那龐大的根系看得路遠寒眉頭一跳,說不出的怪異感再次湧現,他放下怪物,掐着它的脖頸一路拖行,極為小心地繞開樹根,盡量不踏入黑樹的領地。
怪物在他指節下被掐得直翻白眼,折疊起來的四肢也洇出漉漉血迹。
燈芯裡火焰一閃,怪物猛然掙紮起來,連脖頸上的血管都繃緊了,擺脫路遠寒的束縛,一頭磕在了漆黑的樹根上。
突生的變故讓兩人腳步一頓,路遠寒殺意畢現,剛要拔槍掃射,被怪物觸碰到的樹根竟然蠕動了起來,從土壤裡拔地而出,如同一根根巨大的觸足,在空中揮舞着,席卷起無數飛沙走礫。散射的碎石洞穿了怪物的胸膛,它顫然倒地,從窟窿裡流出汩汩鮮血。
那棵樹活了過來。
與腳下的兩人相比,它簡直是讓人望而生畏的龐然巨物,每跨一步就要地動山搖,從樹身上倏然裂開同樣巍峨的眼睛與嘴巴,用視線緊鎖着正往遠處逃跑的渺小存在。
一根粗粝的樹枝呼嘯着朝路遠寒抽下,他縱身躍起,躲開勢如千鈞的力量,就地翻滾幾下,離黑樹更遠了。
他和伊凡分頭跑開,果然拖延了黑樹的行動,似乎觸怒了它,隻見那參天的樹身狂躁地扭動着,随着咚咚的震響,無數黝黑的樹枝掃蕩過地面,将周圍的怪樹全部激活了。
“這是天要亡我啊……”
路遠寒隐約聽到了一聲略顯無奈的歎息。
他和伊凡迅速彙合,盡可能快地穿梭在這片開闊地上,那些黑樹雖然龐大,動起來卻頗為緩慢,隻有枝條宛如箭雨急驟地向他們射來,哪怕被樹梢連帶着蹭上一下,也會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兩人渾身肌肉都要撕裂了,背後那轟隆隆的巨響才逐漸平息了。
伊凡啐出一口含着血的濃痰,若無其事地按了按酸痛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