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阿霧希望你健康地活下去。”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留朱竹潭一個人在病床裡面。
她呆呆地坐着,雙眼空空看着眼前的白牆,良久之後,才擡起手來。
她的手常年勞作,在各種藥水裡面浸泡,現在已經看不出指紋。
健康地活着?
阿霧啊。
這都是奢望。
什麼活着不活着,沒有你,活着又有什麼意思?
養貓?
養狗?
還是每天像是個機器一樣,24小時連軸轉,隻為了能夠研發出上面需要的東西?
研發出來又如何呢?
還是沒有你的下落,還是殺不了星薛。
她要怎麼做?
她要怎麼樣,才能夠在自己死亡之前,殺死星薛?
朱竹潭痛苦地捧着手裡已經生鏽的眼鏡,緩緩将頭垂下,額頭靠着眼鏡腿,便不再繼續——眼鏡已經用了許久,太過于脆弱。
她害怕自己随意動作,将眼鏡毀掉。
那時候,她便再無精神寄托。
朱竹潭期盼從冷冰冰的死物上面,找到生者信息。
可一切都是枉然。
“朱竹潭。”
在她沉浸在痛苦裡面的時候,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
朱竹潭不得不收起面上脆弱,手心捏着眼鏡,手下一翻,連帶着眼鏡藏在被子裡面。
她擡頭,看向來人。
“你怎麼來了?”
來人現在,罕見摘下自己的巨大耳機,而是老老實實穿着一身無菌服。
他笑眯眯地望着朱竹潭:“這不是看你生病了,前來探望嗎?”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别在這裡假惺惺的說什麼。”朱竹潭語氣冷冰冰,在這一瞬間,她已經戴好冷漠的假面,無論來人是誰,語氣都是如此死闆。
麥加聞言,無奈撇嘴。
不過他也知道,眼前的怪女人一直是這個臭脾氣。
對着誰都這樣。
據說以前才海洋管理局的時候,她會因為一點小事就破口大罵,有時候心情太差,可能路邊長着的樹落下一片葉子,都會被她惡狠狠地罵一頓。
……想了想,現在隻是冷淡一點,倒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麥加笑嘻嘻地問:“剛剛你是做噩夢了嗎?怎麼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捶床一會兒罵的。”
他一雙眼睛笑彎,可是眼底沒有半分笑意。
反倒是濃濃的試探,已經從笑眼裡溢出來。
叫朱竹潭心裡一驚。
“什麼叫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她震驚地望着麥加,難得那一張冰山臉上,露出其他表情。
麥加在心底感歎一下。
冰美人有其他表情,看起來還挺動人。
尤其是剛剛哭得撕心裂肺的……啧啧,絕對是麥加認識朱竹潭這些天來,他最喜歡的表情。
麥加默默舔牙根,語氣依舊輕松。
“難道不是嗎?你臉上淚痕都還沒有消。”
朱竹潭聞言,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反應,已經全被眼前人看了去。
她惱怒抹臉,語氣邦邦硬,好像是在零下一百度的冷酷裡面凍了三百年的屍體。
“關你什麼事?你如果特意來問這些的話,那恕我無可奉告。”
說着,就要趕人:“我現在需要多休息,你如果沒事的話,還請離開。”
說罷,整個人也不管麥加,直挺挺躺下,這下子,真的像是一具屍體。
麥加見狀,微微撇嘴。
果然,還是剛剛痛徹心扉的哭喊模樣,更加可愛。
他心裡想着,嘴上卻說着的是另一件事。
“你剛剛,是在和誰說話對吧?”
他很笃定。
剛剛朱竹潭的反應、神态、動作,分明就是面前站了一個人,正在對話。
可問題是,從監控裡傳來的畫面,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無論是熱感應、磁感應,又或是其他的感應。
完全失效。
麥加嘗試了許多,都沒有找到朱竹潭對面有人的證明。
所以他選擇直接問朱竹潭,“剛剛是誰在和你說話?”
朱竹潭躺在床上。
聽了這句話,腦海裡面不可抑制地,閃過許多年頭。
星薛說她是被陷害的。
星薛說是阿霧費勁苦心,将她送回來的。
星薛說,她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其他人讨回公道。
星薛說……
星薛是騙子。
星薛害死了阿霧。
阿霧不會回來了。
她不會再養貓、養狗了。
因為阿霧已經死了。
“星薛。”
朱竹潭躺在床上,冷冷道。
“剛剛和我說話的人,是星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