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那片原本長滿了雜草的土地上隻剩下了黑灰色的炭屑。
作為幾個村子僅剩的三個幹部之一,蔣為民找人從旁邊拉了一車土,那那些燒剩下的骨灰就地掩埋。
高高的土包堆起來,又在四周壓上一圈石頭,防止下大雨的時候土被沖刷到别處去,剩下的人才又回了寺廟裡。
寺廟裡比之前更安靜了,經曆了昨天的村民臉上變得更加的麻木。
昨天從負責救援的武警口中,他們也大概知道了外面的情況,外面并不像他們以為的那樣安全,甚至有些人口密集的地方比他們的處境還要糟糕。
這個世界已經亂了,徹底亂了。
以前他們還能安慰自己,等水退下去,一切就都好了。食物會有,家人的病也可以看。
但是現在……
所有的人都很迷茫。
蔣紅兵也眉頭緊皺,不僅是為現在各地都很嚴峻的情況,更是為剩下的鬥志好像已經被消磨掉的對未來不抱希望的這些人。
他從廟裡的倉庫裡找出來銅鑼,砰砰敲響。
清亮的鑼聲把衆人的視線都集中過來。
“都擺着個臉幹什麼呢?天塌了嗎?你們都這個樣子?你們都擺着個臭臉,讓死去的那些人都怎麼想?他們是不是更該哭?”
有人重新垂下頭,“要是隻能這樣活着,那還不如死了呢!”
砰的一聲,銅鑼又響了起來。
“我就不喜歡聽這話,不如死了?那昨天你怎麼不跟武警說,讓他們别救你?别人救了你你還這麼說,你把人家的救援當成什麼?”
“救援力量那麼有限,但是我們很幸運,我們等到了。别人都在努力地救你,你們有什麼理由放棄。”
蔣紅兵吼道,“你們過的比外面的人好多了,至少你們活到了現在,至少現在在廟裡,有人幫你們把喪屍清理了,周圍很安全,你們不用擔心什麼時候突然有喪屍出來咬你們一口,至少現在你們都有救援物資,不用擔心明天吃什麼喝什麼。比起其他人,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是,大家的親人死了,心裡難受,但是現在誰家沒有人死?那堆被燒的屍體裡面沒有誰的親朋?就是暴雨以前,難道你們家裡有人死了你們的日子就都不過了嗎?”
“你們現在想放棄,行啊,那就放棄吧,一會兒廚師去做飯,想死的人也都别吃了,反正都要死了,吃東西也是浪費,不如留給想活着的人,就當死前積德了。”
蔣紅兵打了好幾棍子,才開始給大家發棗。
“我昨天問了救援人員,城裡的情況比我們更加嚴峻,你們的孩子孫子說不定現在還在城裡努力活着呢,你們比他們可舒服多了。”
蔣紅兵語氣和緩下來,想到自家孩子,聲音裡也帶了哽咽,“我們死就死了,但孩子們在城裡還不知道怎麼樣呢?要是我們都不去救他們,那他們又該怎麼辦?”
沉默的空氣中突然響起了幾聲抽噎,接着,抽噎的聲音越來越多,哭聲也越來越大。
“我家三個孩子都在城裡,你說在城裡的怎麼就不是我們倆老不死的呢!”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眼角留下了淚水。
“暴雨來的時候我女兒還在學校裡,救援人員說各個學校的學生是第一批被轉移走的,但我現在都不知道他們被轉移到哪兒了,她才十六歲啊!”
“我爸媽前段時間去城裡照顧我姐月子,他們兩個老人一個孕婦再加一個還沒滿月的小娃娃,一家五口,能頂事兒的也就我姐夫一個人……”
“……”
有人突然站了起來,擦幹眼淚道,“我們不能一直這樣呆着,現在全國各地都有難,但是政府的軍隊就隻有那麼多,我們的親人還是得我們自己去救。”
“說得對,我得好好活着,就算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塊兒。”
“我把兒女生下來,就要為他們負責,不管他們到了哪兒,我都得找到他們。”
“我也要去城裡找我爸媽,他們養我半輩子,後半輩子我不能不管他們。”
“我也不能死,我還有囡囡呢,也不知道她被學校轉移到哪兒去了,現在安全不安全?”
……
想起還在城裡生死不知的親人們,村民們又打起精神來。
“想要去找人,隻靠嘴上說說是不行的。”
蔣紅兵看着村民們振奮起來,道,“我們得趁着在山上的這段時間做好足夠的準備,不然到時候,說不定還沒找到人,我們就折在半路上了。”
……
有了共同的目标,從這天開始,滞留在山頂的衆人就再也沒有頹喪過。
山下的水還沒有退,他們下不去,但這不代表他們在山上就什麼也不能做。
他們聽蔣紅兵的,提前制作下山之後用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