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裡燈火通明。
兩人一路沉默走回了院子。雲清不提,她就假裝這事沒發生就好了,江楓染在心中打定主意。
進門江楓染就看見繡娘抱着一堆量尺渾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又趕緊上前兩步道了歉:“實在不好意思讓您等了這麼久。”
雲清直接無視了兩人徑直走向茶桌,擡手倒了杯茶,纖細清瘦的手指捏着杯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喝着,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繡娘見到江楓染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天知道她在這裡經曆了什麼,跟這冷面煞神呆了一個時辰她感覺自己至少折壽三年。繡娘一邊說着沒事一邊用最快的速度量好了尺寸。
“姑娘偏好什麼款式和顔色?”說這話時繡娘拎着東西半隻腳已經踏在了外面。
江楓染餘光看了一眼雲清回道:“款式簡單些,顔色的話黑色可以嗎?”
“黑色的話衣服紋路不會很明顯。”繡娘扶着門提醒了一聲。
“沒關系。”江楓染笑了笑:“黑色比較耐髒嘛。”
向兩人告别後繡娘提起裙角就要走,看起來一秒也不想多呆。
“稍等。”一直沒說話的雲清突然出聲喊住了繡娘。
很好聽的音色,清音如玉,好似山間悠悠的泉水,至少江楓染客觀評價是這樣。
不過這在繡娘耳中無異于晴天霹靂,門口的人勉強扯出了一抹笑容回道:“仙尊還有什麼事嗎?”
雲清沒說話靜靜看向江楓染,接收到視線的江楓染一下就懂了,她馬上開口自請告辭,路過繡娘身邊時還投去了一個同情的眼神。她看出繡娘挺不待見雲清的,也是,這女人的性格也是世間少有了。
“款式布料可以參考本座的來,另外再做幾套大一些的。”看到人走後,雲清起身放下杯子叮囑道。
“可您用的布料......”
“無妨。”看似無意地補了一句:“另外再做幾套青色的一起送來吧。”
雲清端起杯子神色有些恍惚,送到嘴邊才發現裡面已經空了,她低頭捏着空杯站了好一會兒,最後熄了所有的燈不知去了哪裡。
上清宗主峰處。
“師傅。”門外走進一名樣貌溫婉的女子。
埋在賬本裡的藍歲歡擡起頭看了一眼來人:“央兒來了啊。”
“寂雪是生您的氣了嗎?回來幾天也沒見到她這新收的弟子。”莫央有些擔心忍不住開口:“不如先把那名弟子送到我鋒上來,等寂雪想通了再送回去吧。我擔心她又給自己悶出什麼毛病來。”
莫央性子溫和,醫術高明又生了一副菩薩心腸,見不得有人在眼前生病受苦,何況這人還是她的師妹。
“此事倒是忘記同你們講了。”藍歲歡放下賬本走到莫央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寂雪對這弟子還挺上心的。”
在莫央訝異的眼神中藍歲歡繼續說道:“我找你來是想問一下,你行醫這麼多年,可曾見過雙靈根的天生靈體?”
莫央也猜到藍歲歡想問的是誰,搖了搖頭。
兩人一陣沉默,畢竟十四歲的雙靈根金丹,實在是難以想象。
其實藍歲歡在探查江楓染的經脈後的第一時間就去藏書閣查過古籍,非要說的話确有一種體質能對得上,涅槃之體。但那應該隻是傳說才對,藍歲歡活了幾千年都未曾見過,恐怕是上古時代的事了。
而且古籍上對此記載也不完全,‘不屈的魂魄從忘川歸來,魂為引,血為誓......’,到這裡後面的文字就被人擦去了。藍歲歡有些茫然,這看起來明明是招渡亡魂的禁法,不知道為什麼會記錄在靈體相關的古籍上。
“魂為引,血為誓......”藍歲歡反複念着這兩句話。突然腦袋一陣劇痛,她一下跪在了地上,伸手止住了莫央沖來的勢頭,緩緩起身臉色難看:“無事......這應該是天道對我的警告。”
是在警告她不該查探這個孩子麼?
寂雪那個模樣分明是知道些什麼,‘不屈的魂魄從忘川歸來’,從忘川歸來?藍歲歡臉一下沉了下來,她眯起眼睛看向莫央:“此事莫要對其它人說起,另外讓蘇月過來接手事務,本座要出去一趟。”
“師傅......”莫央藏不住面上的擔憂,還想說點什麼。
“去吧。”
雲清,你究竟要做什麼?紫色的寬袍重重一甩,藍歲歡直奔聽雪峰而去。
江楓染剛把藥濾到碗裡就聽見外面一陣巨響,她一愣,誰敢跑到雲清的地方撒野?
“雲清,你真是瘋了!”
端着藥過來的江楓染就看見藍歲歡摔門而去,雲清跟宗主吵架了?什麼事吵得這樣兇啊,她心中一緊趕緊走了過去。
走近就看見雲清站在桌前,握着杯子的手指崩得發白,纖細的身軀微微發顫,光是背影江楓染就感受到了她的脆弱。
“師尊?”放下碗江楓染站在雲清身後有些不知所措,嘴巴一張一合憋不出一句話。
她壯着膽子繞到雲清身前,看到女人的模樣呼吸一窒。
清淺的眸子裡一片霧氣,眼尾薄紅,像是剛剛哭過。江楓染一下呆住了,手足無措地搬來把椅子想讓人坐下,她兩世都沒見過雲清這個樣子,宗主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心中的天平下意識倒向了雲清。
夜深了,江楓染從衣櫥裡翻出一件鶴氅給雲清披了上去,又退到屋外守到天亮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