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忍無可忍道:“我不成親。”
“少莊主。”
“李少俠。”
“少莊主。”
“……”
李長安聽得直皺眉頭,進了屋就拿了個茶點堵住謝夭的嘴,才道:“胳膊受傷死不了。”
剛從廚房偷吃回來的褚裕吓了一大跳,連忙道:“怎麼了這是?”
謝夭指了指右胳膊:“為歸雲山莊,殘廢了。”
李長安下去拿金瘡藥,門剛一關上,謝夭就用那隻殘廢的胳膊若無其事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褚裕看着謝夭用那隻胳膊端水,自己胳膊好像也疼了起來,他龇牙咧嘴的,像是都疼到他身上了。
褚裕道:“谷主,你這……望城還有人能傷你?”
謝夭平靜道:“我自己劃的。”轉頭,看見褚裕呲牙咧嘴的表情,笑了:“傷在我胳膊上,你疼什麼?”
褚裕搓了搓自己胳膊,意識到自己胳膊至今完好,忙把表情收了,道:“我幻痛。抓住的人怎麼辦?”
謝夭道:“死了。”
褚裕這才從謝夭身上看見一點魔教教主,桃花谷谷主的意思,殺伐決斷,見血都不眨眼的。他望着那道口子,心道谷主果然是谷主。
謝夭把袖子撕了,看見傷口裡幾片欲蓋彌彰的桃花瓣,左手覆上去,頃刻間那些桃花瓣就變成一片死灰,融進傷口裡,謝夭看了會兒,嫌麻煩似的,也沒把死灰弄出來,若無其事把傷口纏上了。
李長安給人送完了藥,又一個人去冰棺處看了屍體,松雲劍的屍體嘴裡耳朵裡都塞滿了桃花瓣,即使放在冰棺之中,有些也已經腐爛了。從外形上看,看不出屍體的緻命傷,但仵作查驗之後發現,内髒已經被内力隔空震爛了。
松雲劍好歹也是劍客排行榜第九,究竟多高的武功能憑空震爛他的内髒?桃花仙的功力,高深至此麼?
還有一點格外奇怪,松雲劍為何會死在望城山上?望城山不過一個小山坡,荒郊野外,他沒有特意來這裡的必要。如果真如宋明赫所說,他是來看情人,就更不會來這荒坡之上了。
李長安隔着一層冰往裡看,在松雲劍衣服下擺處,看見了一點燒焦的痕迹。
他眉頭微皺一下,滅了房間的燈,從屋裡出去了。
看完屍體出來已是深夜,走回房間的路上,恰巧碰上同行的宋明赫和懷竹月。兩人似乎是剛從柴房那邊過來,看來是去處理桃花谷人的屍體了。
那人死得太快,什麼都沒問出來,屍體上也沒什麼線索,忙活了半天,依舊是一無所獲。
李長安行禮道:“師伯,小師姑。”
宋明赫看了眼李長安來的方向,道:“剛看完屍體?”
李長安點頭:“嗯。”
宋明赫歎口氣道:“長安,你在外遊曆,望城查案之事,連信都沒遞給你。你可知道為何?松雲劍,桃花仙,你師父……這些都是上一輩的事了,是我們的事,你有你自己的路。”
李長安心道,殺了桃花仙不算路麼?嘴上卻道:“隻是因為師伯小師姑都在望城。”
宋明赫沉沉看他一眼,道:“你怎麼這麼拗呢?你師父他……”
李長安打斷他的話:“師伯、小師姑,天色不早了,師伯師姑早點休息。”說完行了禮,轉身就回了房間。
門外,宋明赫重重歎了一口氣,指了指那房門,氣道:“還和小時候一樣犟。”
懷竹月寬慰道:“師兄又不是不知道長安的性子,從小就這樣。小時候跟謝師兄犟,現在跟自己較勁。如今更是,提起來謝師兄就跑,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李長安其實是個非常不服管的人,更何況在他的認知裡,謝白衣這個師父很不靠譜。
全天下沒有哪個師父會不給徒弟上課,偷跑去酒樓,反而被徒弟抓包的。也不會有哪個師父演示劍招之後,轉頭問徒弟劍招帥不帥,厲不厲害的。
于是李長安從小就和謝白衣吵吵鬧鬧,後來被謝白衣毒打的多了,在認識到自己師父好像真的有點厲害之後,李長安的目标就變成了拿起謝白衣的劍,打敗謝白衣。
除了打敗謝白衣之外,他更大的目标就是像後山石刻上刻的那樣,修身立命,斬妖除魔,做一名大俠,做武功絕頂的大俠。
因此李長安滿腦子裡隻有修煉修煉修煉,至于其他的,全都被他抛擲腦後了。那時候就有人傳李長安孤僻,性子犟了,但李長安不在乎,在乎感情的,就不是話本裡笑傲江湖的大俠。
某天傍晚,李長安還在練劍,那柄謝白衣給他刻的小木劍他已經練的有模有樣了,謝白衣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看他,一隻手托着臉問他:“李長安,你這樣辛苦練劍,有一天超過我了,你就沒有師父了。”
李長安繼續練劍:“哦。”
謝白衣繼續問:“那你師父我就不教你了,就走了。我要是走了,你會想我嗎?”
李長安看木劍淺淺劃出一道劍氣,道:“不會。”
謝白衣淡淡地“哦”了一聲。
李長安抿了抿嘴唇,又甕聲甕氣道:“想一個已經走了的人,一點都不潇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