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夭低頭看李長安神情,看他捏着那木劍不放手,甚為滿意地勾起唇角一笑,心道小崽子還是這麼好哄,又故意伸出手,道:“還沒刻完,還我。”
李長安不松手,道:“你怎麼知道青雲長什麼樣?”
謝夭道:“這一路上你在我面前拔劍三次,拿劍指着我脖子一次,我拿命換來的,總該行了吧。”又伸出手,道:“還我,不想送了。”
李長安裝沒聽見,道:“就這樣吧,你這個手藝再往下刻也不像。幾點了,再晚點要趕不上望城山午飯了。”
他在那邊催促着快走,褚裕收拾昨晚上打的地鋪,收拾得怨氣幾乎能從天靈蓋溢出來,謝夭倒是心情很好。褚裕問道:“你頭不疼了?”
謝夭笑眯眯地:“疼死了。”
褚裕哼了一聲,心道你就裝吧,遲早把自己玩進去。
一刻鐘後,房間空了,謝夭最後一個出門,細心地關上客棧門。過了一陣,李長安又火急火燎地沖進來,一把抓過放在床頭的小木劍,又匆匆下樓。
興許是他們早上耽擱了太久,一路上都沒看到去望城山的人。從這裡前往望城山道路開闊,都是漫漫土路,沒什麼林蔭遮擋,大中午的烈日一照,當真有種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任何邪祟都無所遁形的感覺。
已經能遠遠看見望城城門了,城門從東到西兩百米,再往前延伸二十米,打滿了高達三米的木柱子,柱子上挂滿了通息鈴,鈴铛呈六角,上面刻着梵文,在太陽光底下,貌似還隐隐流動着金光。
除此之外,門口還守着不少人,身上都帶着武器。
果真如芳落所說,守衛極嚴,固若金湯。
李長安走在前面,謝夭和褚裕跟在他身後,褚裕越走越慢,他望着那些通息鈴有些發怵。他現在還沒正式入魔教,沒練什麼魔教的功夫,雖然謝夭教了他内功,但那也是正經内功,聽說名字叫什麼清風吟,厲不厲害他不知道,反正是外面那些名門正派也會練的東西。
所以他過去通息鈴是萬萬不會響的,隻是他身邊這位過去,通息鈴響不響那就不一定了。
褚裕慢慢落到了最後,拽住謝夭袖子,低聲道:“谷主,你頭還疼麼?”
不怪乎他這麼問,問鶴先生之前就交代過,不要帶着谷主去燒香拜佛,寺廟一定要少去。佛門法器還是有點辟邪功能的,即使現在隔着這麼遠,他也覺得謝夭現在一定不是很好受。
謝夭道:“不疼了。”
褚裕不相信問道:“真不疼?”
謝夭笑了:“怎麼?想走?”
那一笑看得褚裕一個激靈,立刻靈台清明了,張嘴說起了正事:“咳,谷主,我的意思是要不我們還是别去了吧。那門口可是挂着那麼多通息鈴,萬一響了全城都聽得見,到時候跑都跑不掉。”
謝夭微笑望向前方,慢慢道:“那就不跑。”
褚裕噎了一下,心道不跑等死麼?他連殺父之仇都沒報。
謝夭拍了拍他肩膀,道:“萬一真響了,你就去抱緊李少俠大腿,讓他拿着通息鈴圍着你上上下下繞一圈,看鈴铛響不響。”
褚裕吐了吐舌頭,低聲道:“得了吧,李長安不第一個弄死我就算好了。”
謝夭又笑了,這次是那種很開心的笑,褚裕也懵了一下,好像隻有提到李長安的時候,謝夭會笑得這麼真心。
謝夭樂樂呵呵道:“他人挺好的,肯定不會弄死你。”
褚裕心道這才認識幾天,怎麼就知道他人好?他這邊還在腹诽,轉眼就看見謝夭快步趕上了李長安,他無奈繼續跟在後面,把身上外套脫下來,搭在頭上擋中午的太陽。
謝夭趕到李長安身邊,指着那些鈴铛,明知故問道:“那是什麼?”
李長安道:“通息鈴。”想了想,又補充道,“魔道經過會響。”
謝夭笑道:“正好,過去了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了。”
說完快步走去,這時李長安停下腳步,抿了下嘴唇,似是想說什麼。
謝夭回頭道:“怎麼了?”
李長安看到路邊一個草棚支起來的茶攤,道:“渴了,先喝口茶再走。”
三人在茶攤裡坐下,店家捧上來三碗茶,說是茶,幾乎就像是三碗水,隻有碗底飄着一點細碎的茶葉碎。
李長安端起一碗,在那個瞬間從指尖撒下一點粉末,撒進茶碗裡,又若無其事放在謝夭面前,接着又給褚裕端了一碗,最後給自己端了一碗。
他在謝夭那碗水裡,下了滌塵散。
滌塵散對他們名門正派來說,是上等的補藥,但對于魔教,滌塵二字,天然不是什麼好字,這滌塵散,也與毒藥無異。
他下的劑量雖小,但如果謝夭真是桃花谷人,也足夠露出破綻了。
謝夭自然也看出來了,其實李長安動作已經足夠快,表情足夠天衣無縫,但還是被謝夭看出來了。原因無他,隻因為李長安是他教的。
在他風頭正盛的時候,總有人想毒他,後來謝夭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教學機會,手把手教着李長安怎麼下毒,又怎麼防着被下毒。
後來練手的時候,他給李長安下過安眠藥,最開始李長安都沒發現,喝了就開始睡覺,當時謝白衣愁得蹲在床邊,心道李長安出門絕對不能說是自己徒弟。
但如今李長安也會下毒了,手法跟他如出一轍。
謝夭看了看那碗茶水,被下過滌塵散的茶水依舊清澈見底,他擡頭,問已經喝了水的李長安,道:“好喝嗎?”